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规则腐臭,从门缝后汹涌而出。林曦只觉得像是迎面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墙壁,喉头一甜,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蚀化值飙升带来的灼烧感从指尖蔓延至小臂,皮肤下仿佛有无数黑色的细蛇在蠕动、钻营,试图破体而出。
『警告!遭受超高浓度污染冲击!蚀化值:56%...58%...60%!异化警告!』鬼书的警报尖锐刺耳,封面上的暗红纹路爆发出贪婪与暴戾交织的光芒,它如同一个饿极了的野兽,书页疯狂翻动,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近乎掠夺地吞噬着门缝中溢出的精纯污染能量。书灵传来的情绪混乱不堪,既有吞噬“美味”的极致愉悦,又有被更庞大恶意冲击带来的本能战栗。
“曦姐姐!”小雅惊叫,她的星辉力场在这股冲击下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她死死抓住林曦那只尚未完全被墨色浸染的手臂,将自己所剩不多的血脉之力不计代价地输送过去,试图稳定林曦的状态。
比物理冲击更可怕的,是那无数双自门后黑暗中亮起的“概念之眼”。它们没有瞳孔,没有眼白,纯粹由疯狂、饥渴的规则凝聚而成,密密麻麻,布满了视野所及的每一寸黑暗。被它们“注视”的瞬间,林曦感到自身的规则结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意识像是要被那纯粹的恶意冻结、撕裂。
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门扉正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那由“编织者的遗泽”强行撑开的缝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绝路。
“进去!”林曦几乎是凭借本能嘶吼出声,反手紧紧抓住小雅,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因为抵抗冲击和蚀化痛苦而有些脱力的身体,猛地撞入了那狭窄的门缝之中!
预料中的脚踏实地并未到来,反而像是坠入了一条由混乱和尖啸构成的湍急河流。
眼前并非开阔的大殿,而是一条无限延伸、光怪陆离的“廊道”。这里的空间概念是扭曲的,墙壁、天花板、地板并非由物质构成,而是由不断生灭、扭曲、碰撞的规则碎片和活化概念强行拼凑而成。色彩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不断变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光斑和深沉暗影。空气中充斥着无数细碎的、仿佛玻璃刮擦又仿佛亿万生灵哀嚎的规则噪音,直接钻入脑海,搅得人意识涣散。
『环境切换:【腐朽圣殿·无序廊道】。规则结构极度不稳定,物理常数无效化,空间拓扑持续变动。警告!高浓度活性规则反应接近!』鬼书悬浮在林曦身侧,依旧在贪婪地吸收着环境中无处不在的污染,但传来的信息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它的警告刚落,前方那扭曲的、如同无数血管和神经束纠缠而成的廊道“墙壁”上,那些原本缓慢蠕动的规则碎片骤然沸腾!一双双、一片片,与门外相似的“概念之眼”迅速凝聚,脱离了墙壁的束缚,化作一道道形态不定、散发着纯粹恶意的阴影,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刚刚闯入的两人席卷而来!
规则兽潮!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扭曲的触手,时而散开如同弥漫的黑雾,时而又凝聚成不可名状的怪异轮廓。它们的攻击方式更是诡异,并非能量冲击或物理撕扯,而是直接作用于目标所处的规则层面——林曦试图构建的最基础的识能护盾,在接触的瞬间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她脚下所站的“地面”规则突然变得光滑无比,险些让她滑倒;甚至连她脑海中刚刚形成的战术构思,都变得支离破碎!
常规手段,完全无效!
“小心!”小雅尖叫着,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体内“星之民”血脉激荡,一层比之前更加璀璨的星辉力场展开,试图阻隔兽潮。星辉与规则兽接触,发出“嗤嗤”的声响,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确实暂时逼退了几只冲在最前面的规则兽。但更多的规则兽前仆后继,星辉力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小雅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分析目标……规则结构混乱……无稳定核心……常规概念编织效果削弱75%……』鬼书快速反馈着,但它自身也在躁动不安,对涌来的规则兽流露出强烈的吞噬欲望,却又似乎忌惮着什么。
林曦眼神锐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和绝望解决不了问题。她回想起“影”提供的路径图中关于圣殿内部“规则活性化”的模糊警告,又联想到刚才在门外通过“编织者的遗泽”感知到的、前任编织者“守”与规则斗争的信息。
“书灵,放弃结构对抗!启动‘规则溯源(初级)’,目标不是单个规则兽,而是这片廊道本身的规则运行模式!”林曦在心中疾呼,同时将所剩不多的识能疯狂注入鬼书。她意识到,在这里,对抗规则本身是愚蠢的,就像凡人试图对抗海浪。唯一的生机,或许在于“理解”并“利用”这片混乱的规则。
『指令确认。启动规则溯源……溯源力场展开……受到强烈干扰……信息流过载……』鬼书表面的暗红纹路明灭不定,似乎在承受巨大的压力。林曦感到自己的意识再次被拉扯,但这一次并非被动接收记忆,而是主动地、艰难地潜入这片廊道狂暴的规则乱流之中。
痛苦!无比的痛苦!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扎进大脑,搅动着她的思维。蚀化值在环境侵蚀和能力使用的双重作用下,坚定地向上跳动。61%...62%...
但她咬牙坚持着,同调之力运转到极致,努力在那一片混沌和噪音中,寻找着那微不可查的、属于这片空间自身的“韵律”。
无视那些扑来的规则兽扭曲的形态,忽略那直刺灵魂的恶意尖啸,她的“感知”穿透了表象,深入到规则层面。她“看”到无数断裂的规则线如同暴躁的蛇群般扭动、碰撞,但也“看”到,在这极致的混乱之下,似乎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如同潮汐般的涨落……
是了!就像呼吸!这片廊道的规则并非完全无序,而是在两种或者多种极端混乱的状态之间,进行着周期性的、短暂的切换!每一次切换的瞬间,规则会变得相对“惰性”和“稳定”!
“找到了!”林曦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点精光,尽管脸色因痛苦和消耗而苍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部心神和剩余的识能,孤注一掷地灌注到“概念编织(中级)”之中。但这一次,她并非编织坚固的壁垒或锋锐的武器,而是模仿她感知到的那股“韵律”,尝试在她和小雅周身极小的范围内,强行扭曲、引导局部规则,使其与廊道规则下一次的“惰性”状态短暂同步!
这无异于在狂风暴雨中,试图在自己脚下制造一片恰好与浪谷同步的、短暂的安全水域!需要对时机、对规则细微变化的把握达到极致,更是对心神的极致消耗!
嗡——!
一股奇异的波动以林曦为中心荡开。并非强大的能量爆发,而是一种更本质的规则层面的微调。就在她完成编织的刹那,周围狂暴涌来的规则兽群动作猛地一滞,它们那由纯粹恶意规则构成的身躯,仿佛瞬间失去了活性源泉,变得有些模糊、涣散,攻击的势头也骤然减缓。就连那无孔不入的规则噪音,都仿佛被隔开了一层,变得遥远了一些。
一个直径不足两米的、极其不稳定的“安全间隙”,被林曦以巨大的代价,强行开辟了出来!
『规则解析度(圣殿内部规则活性)+3%。』鬼书适时传来反馈。同时,它似乎也抓住了这个机会,书页一卷,将几只因为规则惰化而变得虚弱的规则兽强行扯入书中,封面上的暗红光芒又凝实了一分,传递出一种餍足感,但随即,那股渴望便投向了廊道更深处,那里似乎有更“美味”的存在。
“成功了……”小雅脱力般地靠在林曦身上,大口喘息,刚才维持星辉力场几乎耗尽了她的力量。
林曦也感到一阵虚脱,识海空乏,身体多处传来抗议的剧痛,蚀化值稳定在了63%的危险高位,手臂上的墨色又向下蔓延了一指宽。但终究,她们在这必死的绝境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并未带来丝毫轻松。
就在“安全间隙”形成的瞬间,林曦清晰地感觉到,一道远比周围规则兽更加庞大、更加有序、也更加冰冷的恶意“视线”,从廊道那仿佛没有尽头的深邃黑暗中投来,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视线中,带着一丝…审视,以及仿佛发现了有趣玩具般的……玩味。
她们暂时摆脱了兽潮,却引来了更恐怖的存在。这条廊道的“主人”,或者说,这片区域的“管理者”,已经注意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