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简单到近乎粗暴。它完全脱胎于我在金融市场上最擅长、也最屡试不爽的一招——“诱多”与“收网”。其核心,就是利用人性的贪婪,构建一个看似完美的上升通道,吸引所有对手将筹码全部押上赌桌,然后在他们最志得意满的时刻,瞬间抽掉牌桌,将一切吞噬殆尽。
首先,我们不仅不能动卡桑,甚至还要在表面上赋予他更大的权力和信任。让他相信,他的秘密没有暴露,将军依然视他为左膀右臂。这是稳住基本盘,防止他因为恐惧而做出非理性的举动。
其次,由将军您亲自签发一道命令,以筹备下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为由,要求卡桑在一周之内,紧急采购一批数量巨大、且价值高昂的战略物资。”我顿了顿,强调道,“这批物资,不能是燃油和粮食这种笨重且利润率低的东西,而必须是药品、高端武器配件和车辆备件。这些东西体积小,价值高,便于运输和销赃,对于鬣狗们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肥肉。
“这是‘诱多’。”我看着奥马尔的眼睛,用金融术语解释道,“我们正在K线图上,亲手画出一根完美的、令人垂涎的‘大阳线’,让所有贪婪的资本,都以为主升浪即将到来,从而疯狂地涌入市场。”
“然后,让卡桑去和‘努尔贸易’联系,用一种既贪婪又谨慎的口吻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生意。做完这一票,他就准备以‘养病’为由,带着家人彻底离开这里,远走高飞。为了让他们彻底相信这个故事,将军您甚至可以亲自批准一张离境许可给他。
这会彻底打消对方所有的疑虑,让他们误以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掏空您仓库的最后机会。为了这最后的疯狂,他们一定会把所有的资源,所有能调动的资金和货物,都投入到这次交易中来。”
最后,就是‘收网’。”
“在他们进行交易的那一天,我们不需要动用大部队,甚至不需要提前支付一分钱的定金。我们只需要等他们把所有的货物,都辛辛苦苦地装上卡车,等卡桑把那张我们伪造的、足以乱真的‘银行转账凭证’交到对方手里,让他们确认‘收款’的那一刻……”
我停了下来,整个指挥部的空气仿佛都已凝固。我能看到奥马尔的眼中,正闪烁着一种野兽捕猎时才有的、嗜血的光芒。
“……我们的人,就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把他们连人带货,全部吞下。”我讲完了我的计划,感觉口干舌燥,心脏因为一种病态的兴奋而剧烈跳动。
这已经不是金融了。这是赤裸裸的、毫无掩饰的抢劫,是黑吃黑。但我却从中,嗅到了一种与当年在电脑屏幕前操纵股价时,如出一辙的、掌控一切命运的快感。
奥马尔静静地听着,那张如同雕塑般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他的眼神,却变得越来越亮,亮得骇人。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连跪在地上的卡桑,都开始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微微发抖,生怕下一秒将军就会下令将我们两人一同拖出去喂狗。
突然,奥马尔笑了。
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桌子,走到我的面前。他伸出那只布满了厚重老茧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几乎让我散架。
“林,你真是个天才。”他看着我的眼睛,用一种近乎赞叹的语气说道,“一个天生的,坏事做绝的天才。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随后,他猛地转过身,一脚狠狠地踹在卡桑的脸上,将他整个人踹翻在地。
“听到了吗?废物!”奥马尔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冰冷刺骨,“就按我这位华夏顾问说的去做。如果你敢在中途耍任何花样,我不但会把你扔进油井里烧成焦炭,我还会把你的家人,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一个个,全部都喂狗!”
卡桑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一边吐着混着牙齿的血沫,一边疯狂地点头,语无伦次地哀嚎:“是……是,将军!我一定照办!我一定……我发誓……”
接下来的三天,我成了整个军事基地的“隐形人”。我依然住在那间简陋的集装箱里,但门口的卫兵已经悄然撤走,我的伙食,也变成了和军官一样的、标准的四菜一汤。
我成了奥马尔名副其实的影子顾问。我不再接触那些堆积如山的账本,而是开始跟着他,旁听所有的军事会议,熟悉他麾下每一位指挥官的性格和作战风格,了解整个军队从指挥到后勤的完整运作模式。
我像一块被扔进大海里的干涸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个全新世界的一切知识。K线图上的支撑位和压力位,变成了军事地图上的山谷与隘口;资金的博弈,变成了兵力的部署与调动;而最重要的风险控制,则变成了后勤补给线与情报网络的构建。
我的大脑,正在经历一次痛苦而又酣畅淋漓的彻底重塑。我正在将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在本质上完全相通的世界,一点点地融合在一起。
而卡桑那边,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努尔贸易”果然上钩了。面对这笔数额惊人的订单,以及卡桑即将“金盆洗手”的巨大诱惑,他们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贪婪与效率,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我们挖好的陷阱。
交易的地点,最终定在了三天后的午夜。位于基地以西五十公里外,一个早已废弃的十字路口。那里地势开阔,无遮无拦,看似极度安全,不会有任何伏兵,实则是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退路的屠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