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寒暑易节。
当龙虎山后山的红枫再次染遍层林,距离艾露莎自蜀山归来,已过去了近一年的时光。
这一年,是青玄与艾露莎自相识以来,最为宁静祥和的一段岁月。
没有迫在眉睫的危机,没有撼动大陆的阴谋,只有云卷云舒,晨钟暮鼓。
青玄自幻心古道出关后,道心圆满无暇,他不再刻意追求力量的提升与境界的突破,而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生活”上。
他会带着艾露莎,走遍龙虎山的每一处风景,告诉她哪一棵松树下曾是他偷懒打盹的宝地,哪一处山泉的泉水最为甘甜。
他教她写此方世界的文字。艾露莎学得很快,她的字,就如她的剑一般,初时锋锐,而后渐渐归于平稳,自有一股堂堂正正的风骨。
艾露莎也会尝试着为他烹饪。虽然她总是无法精准地掌握道家清淡饮食的火候,时不时会做出一些味道奇异的菜肴,但青玄总是会带着微笑,将它们全部吃完。
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在揽月亭中,对坐论道,或是切磋修行。
他们的切磋,早已不拘泥于形式。
艾露莎只需心念一动,一柄无形无质的“心剑”便已出鞘,直指青玄的破绽。而青玄,则脚踏太极,双手画圆,一股圆融无碍的道力便会将那凌厉的剑意尽数化解。
艾露莎的剑,在这一年的沉淀中,愈发纯粹。她的“心剑”之境,已能随心念,在现实中凝聚出实质性的剑锋。那是由她纯粹的“守护”意志所构成的剑,无坚不摧。
而青玄,则将光暗混沌之力,彻底融入了太极两仪之道。他的一招一式,皆暗合阴阳流转之理。光与暗,不再是两种力量,而是他道法中,一生一灭的两个侧面,运用起来,圆转如意,再无丝毫滞涩。
他们的力量,在这一次次的交流与磨合中,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默契与和谐。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意;一式起手,对方的配合便已随之而至。
这一日,老天师将正在竹林中一同静坐的两人唤至天师府。
“师尊。”青玄与艾露莎齐声行礼。
“一年将至,你们回归阿斯兰特的日子,也不远了。”老天师缓缓开口,“但在那之前,此界还有一桩因果,需要去了结。这也是对你们二人这一年修行的最后一道考验。”
他大袖一挥,天师府中的水镜再次显现。
镜中出现的,却不是幻心古道,而是一片愁云惨淡、黑气缭绕的广阔湖泊。湖水呈诡异的墨黑色,湖面上空,一道道紫黑色的雷霆不时闪过,周围的土地寸草不生,充满了不祥与死寂。
“此地,名为黑水深渊。”老天师的声音变得低沉,“其下,镇压着一头上古妖龙,名为九婴。此妖龙生有九首,能喷吐水火毒瘴,凶残无比。千年前,由我龙虎山与蜀山剑宗联手,才将其镇压于此。”
“近来,那处封印,不知何故竟开始松动。渊底的魔气,已经开始外泄,侵蚀周遭百里的生机。”
艾露莎看着水镜中那片毫无生机的土地,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青玄则问道:“师尊的意思是,要我与艾露莎,前去加固封印?”
“不。”老天师摇了摇头,“那九婴被镇压千年,怨气滔天,早已无从化解。封印松动,便是天意如此。此番,不是加固,而是要你们…彻底将其诛灭,以绝后患。”
“此事,便交由你们二人了。”
这是信任,也是嘱托。
青玄与艾露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弟子,领命!”
……
黑水深渊。
当青玄与艾露莎御剑赶至此地时,才发现情况比水镜中所见的,还要严重百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刺鼻的恶臭,那是由精纯的魔气与剧毒的瘴气混合而成的气息,寻常修士吸入一口,便会道基受损。
整个湖泊,如同一颗巨大的黑色毒瘤,镶嵌在大地之上。湖中心,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漩涡正在缓缓旋转,无数紫黑色的闪电,如同恶龙的触手,从漩涡中伸出,又没入湖水。
每一次闪电的出现,都伴随着一声从地底传来的、沉闷而愤怒的咆哮。
“好惊人的怨气。”艾露莎神情凝重,她的“心剑”之境,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天地间那股不加掩饰的恶意。
“看来,封印已经撑不了多久了。”青玄催动金光神咒,金色的光华将两人笼罩,隔绝了外界的毒瘴。
就在这时,湖面的漩涡突然加速旋转!
“轰隆——!!!”
一声巨响,一道直径超过十丈的巨大水柱,裹挟着无尽的黑气与紫雷,冲天而起!
水柱之中,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正在缓缓升起。
那是一头狰狞的巨龙,它的身躯被漆黑的、如同金属般坚硬的鳞甲覆盖,腹下生有四只利爪,每一片爪刃都闪烁着幽蓝的寒光。
而最令人惊骇的,是它的脖颈之上,竟赫然长着九颗一模一样的、狰狞的龙头!
有的龙头,双目赤红,口中喷吐着能熔化岩石的烈焰。有的龙头,双目冰蓝,口中喷吐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气。还有的龙头,双目碧绿,口中喷吐着腐蚀万物的毒液……
九颗龙头,九种不同的毁灭之力!
上古妖龙,九婴,在被镇压千年之后,终于……破封而出!
“吼——!!!”
九颗龙头同时仰天咆哮,那声浪,化作实质性的冲击波,将天空的愁云都震散开来!无尽的凶戾与对自由的渴望,化作最纯粹的杀意,锁定了悬浮于空中的那两个,渺小的人类。
艾露莎面沉如水,右手虚握,一柄由她守护意志凝聚而成、散发着淡淡光辉的“心剑”,已然在手。
青玄则站在她的身前半步,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并指如剑,平举于胸前。他的脚下,一个巨大的黑白太极图,缓缓旋转,与下方那黑色的深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艾露莎。”
“嗯。”
无需多言。
近一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他们心意相通。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修士为之绝望的上古妖龙,他们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畏惧。
这一战,既是为守护此界生灵,也是为他们回归阿斯兰特前,献上的一曲…剑与道的合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