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多一吼,大殿上更是寂寂无声。
乞远谋出来圆场道:“汗王,匈奴无理,但沙罗王爷也确实不易。若汗王允许,臣方才粗粗盘了盘,咱们车师后部可以挤出二万钱资助他们,只叫车师前部把余下的缴了,先让那铁勒撤了兵再说,莫荒废了沙罗王爷一片苦心。”
未等汗王说话,沙罗多嚷道:“休想!本王不辞劳苦给他们谈回来撤军的希望,凭什么还要咱们再掏钱?咱们车师后部欠他们的吗?太傅你给本王听好,一个子儿也别想出!”
气氛再次僵住,无人再敢说话。
沙罗多面带怒气,登阶而上,离汗王已不到三尺之遥。
“王爷止步!”老血卫巴洛迦上前一步侧立于汗王身边,挡住沙罗多。
沙罗多瞪了巴洛迦一眼道:“父汗,儿臣请父汗急下圣令,发往交河城,且试试那车合烈遵不遵父汗意旨!”
汗王呵斥:“沙罗多!你这是在逼本汗么?”音声已含愠色。
见到汗王发火,沙罗多色挠,却依旧不依不饶:“儿臣不敢!”
言罢转向群臣,大声道:“诸位,匈奴残暴,世人皆知!我沙罗多生死置于度外,不避艰险,深入寒苦,才谈得这撤军条件。那车合烈素来与我不和,今番拒不履行谈判协议,诚心辱我事小,陷我车师汗国于不信不义事大!”
沙罗多回头看了汗王一眼,走下台阶,声音提高几分道:“为己为国,我沙罗多都不能接受车合烈如此妄为!诸位今日给我作个见证:不论何故,只要车合烈不履行谈判协议,待他回到务涂谷那日,我沙罗多便在这大殿上向他发起一场鹰——烙——决!”
“鹰烙决”三字,沙罗多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殿上瞬时哗然!
“胡闹!”汗王气极而起,却因腿上旧疾几乎跌倒,巴洛迦赶紧上前扶住。汗王拍案道:“此处乃是议政大殿,岂由得你胡来!”
沙罗多背手而立,虽不还嘴,却也摆出一副“端坐紫金台,任你八风来”的架势。殿上群臣议论喧哗之声止也止不住。
乞远谋急出,颤声道:“汗王,沙罗王爷年纪尚轻,言语冲动虽然不妥,但也情有可原!老臣以为,车师前部辖有丝路商贸重镇霍孜,阿依慕掌事治国理政更有经纬之才,十万钱总还是拿得出的!”
说完也伏拜于地,请求道:“老臣亦请汗王发下圣令,命交河城履行协议!匈奴大军如此赖在我车师境内也不是个办法,此事早了早好。”
汗王缓缓坐下,喘了一会儿,才说:“拿笔墨,取我汗王圣印来!”又对沙罗多道:“沙罗多!你今日在大殿行事恣意,胡作非为,本汗念你谈判有功,宽恕一次,下不为例!”
沙罗多回身,敷衍行礼,说:“谢父汗。但堂堂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儿臣与车合烈的鹰烙决实难收回。那车合烈冥顽不化,还请父汗每日一道圣令逼他就范,否则儿臣只能喋血大殿,替父汗治他抗旨之罪!”
沙罗多说完转身便走,一连几日,也不再上朝。汗王无奈,只能连发圣令,劝车合烈、阿依慕履行谈判协议。
交河城处,车合烈、阿依慕与匈奴僵持几日,却没想到等来了汗王一简圣令,要他们缴钱息事。掌事衙门内,众人既愤怒,又不甘。
“若是就范,天理何在!”车合烈愤然。
“对,不缴!”阿墨亦愤然。
没有过多商议,众人一致决定不缴那十万钱款。
“真是无赖至极!要我说,咱们应该再让匈奴吃点苦头!”张太白道。
“吃苦头?”车合烈问:“他们退后了两百多步,你的投石车还能打得到么?”
“若是城墙够宽,投石车上得了城墙,这多出的区区两百步算不得什么。”张太白说:“不过,如今虽上不得城墙,将车子改造改造,也还是可以打到。”
“那就干!”没有任何犹豫,车合烈命令张太白改造投石车。
张太白将四台投石车抛竿上的大铁锅卸下,打入粗粗的铁钉,绑上一人多长的绳子,绳子另一头系上一个结实的网兜。
“这么改是何故?”阿依慕和小夕都很好奇。
“以前,石头是放在铁锅里抛出去的;现在,石头要放在网兜里,插销拔出后,杆子细端抬起,扯着绳子,带动网兜,将石头甩出去。有绳子加持,这么一甩,可就比抛射远得多了!”
大家折服称赞。张太白说:“不过也有弊端。用了网兜,就兜不住鹅卵石了,陨石火雨玩不了了。就算是大块的石头,如果带火,也得勤换网兜和绳子,因为都经不住烧。”
“没关系。”车合烈道:“网兜还不好弄么?换便换罢!就是要匈奴知道我们的态度!”
当晚,“战神太白”如法炮制,用裹了干草、浇了火油的巨石将匈奴大营又折腾了一番。阿墨、贝支、张太白群情激昂,三人看着巨石带着火焰呼啸而出,砸向匈奴大营的时候,竟隐隐品尝到一丝手刃仇人的快感!
…………
“车合烈!给爷爷滚出来!”
一大早,铁勒的咆哮打破了交河两岸的宁静。
“车合烈,你特么滚出来!”
铁勒双眼血红,像极了一头被抢食的野兽。身后依旧跟着孟巴和一名擎旗的力士。
城头守兵飞报车合烈。
“这铁勒将军好大气性。”车合烈呵呵一乐:“不急,让他稍待,本王吃过早饭再说。”挥退守兵,唤来阿依慕,两人慢悠悠地吃过早饭,才踱到北墙城头。
铁勒果然还立在北岸。车合烈从城头喊道:“铁勒小儿,昨夜可曾安睡?”
“车合烈,快给爷爷滚下来!”铁勒怒不可支。
车合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铁勒小儿,等爹爹下去,好好心疼心疼你!”
车合烈吩咐守兵打开城门,下了城头,骑上战马出城。阿墨这次有了准备,紧紧跟随,骑上骅影,陪师父出城。贡布也立即跟出。三人在南岸立住。
“车合烈!”铁勒骂道:“我驻兵北岸多日,秋毫无犯,你却三番五次寻事,欺我太甚!够胆你便放下吊桥,与我决一死战!不敢你就是孙子!”
阿墨未曾想铁勒是来找车合烈单挑的,当下心中一凛。陪同阿柴寻母时,阿墨曾在山上看过铁勒与东方卫生死较量,心知师父未必是铁勒对手,暗暗苦道:“真打起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