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长大怒,右手按刀,走到阿柴面前正要发作,举起火把一照,气势却一刹间短了几分……
原来,阿柴让小夕、小丫打扮成匈奴商人的时候,把自己匈奴将官的衣甲也穿上了。
一个小小的守门兵长,看见匈奴军官,自然不敢造次,当即低头,小心翼翼地询问:“将军勿怪,敢问您是……?”
阿柴不想多说废话,掏出第二份沙罗多的手谕抖开道:“这两位是匈奴巨商,有急事出城,由我护送,这是你们汗王手谕!速开城门,免遭责罚!”
兵长抬头速速扫了一眼手谕,又用火把凑近辨了辨汗王的大印,不敢怠慢,对着城门处扬手道:“开城门!”完后仍低着头,伸出手引着阿柴道:“将军请!”
阿柴在前压着速度,不紧不慢地出城。小夕、小丫都是纤瘦女子,匈奴的衣服套在身上袖大腰圆,并不合身,但有阿柴身着匈奴将官的衣甲在前面领着,加上沙罗多的手谕,守兵们噤若寒蝉,无人敢问。
终于,逾过高高的城门,抬头望望漫天星斗,阿柴偷偷吁了一口气。然而为了避免守兵起疑,阿柴强压澎湃的心潮,轻抽马匹,不疾不徐地轻跑。直至城墙被远远抛在身后,成了黑夜中的一道残影,三人才快马加鞭,一气儿跑出二十里地,直到马儿疲累,下马休息。
小夕小丫紧紧相拥,泪水如决堤的河流,宣泄而出。三年多的恐惧与压抑、愤怒与悲伤、绝望与挣扎,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阿柴在旁边默默守着。
女孩儿们哭累了,上马继续前行赶路,只往小村小镇而去,白日简居不出,夜晚方行。三人俱作男子打扮,加之阿柴放心不下,每每投村住店,只开一房。两位女孩卧榻,阿柴手按刀斧,在地上和衣浅睡,惕然护卫。
三人互相关照,度过一段风雨同舟、休戚与共的日子,感情日益笃厚。
阿柴担心小夕在车师前部地界内被认出,横生它事,故意绕远,贴着边境而走,路程多出不少。一路艰辛跋涉,风餐露宿,终于来到车师汗国边境。
往东,翻过一道陡峭山岭,便到伊吾卢,南下穿过一小片沙漠可至玉门关;又或者,往东南而去,可以直奔玉门关,但一路大漠茫茫。
阿柴向两位女孩儿征求意见。
小丫小鸟依人道:“柴哥哥,只要跟着你,怎么走我都愿意!”
小夕却对匈奴心生恐惧,不愿东行至伊吾卢。
阿柴想了想道:“也是,你们两名女子,翻这大山不是易事。若摔了伤了,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如便走这沙漠,中间有两处绿洲、泉眼,可以补给;就算遇到难处,运气好时,许能碰上一两个良心商队帮忙。”
阿柴在最后一个小镇补了水和干粮。出了小镇,一阵风沙袭来。睁开眼时,天地间一片灰黄。三人面朝东南。
“穿过这片沙漠,就是大汉疆土。”阿柴手指东南道:“阿墨在等你。千难万难,我们也要走过去。”
“柴哥,谢谢你!”小夕悄悄拭泪,坚定道:“我们走!”
三人趁夜色清凉赶了一段。太阳升起的之后,温度陡然升高,步履愈发艰难。到中午时,气闷如煮,砂砾灼人。不得已,阿柴找了一座高高的沙丘,在背阴处一齐吃些干粮,合眼小憩,直到日头西落。
沙丘在夕阳下投射出一道尖尖长长的影子,直指东方。
“小夕,如果阿墨要带你走,在大汉生活,你愿意么?”阿柴问。
“愿意!”小夕答道,不带任何犹豫。苍白的倦容终于泛起一丝丝笑意。
“那……如果阿墨不愿走,继续留在玉门关呢?”
“那我便陪着他,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不,你错了!”阿柴道:“小夕,你听好了,如果阿墨不走,你便劝他走,一定劝他走,记住了吗?”
“柴哥,为何?”
“这还须问?匈汉打了一百多年,什么和平条约都是暂时的。玉门关迟早会打仗,你如果不想阿墨有事,就劝他走,带上小丫走。”
“柴哥,那你呢?”小夕和小丫几乎同时发问。
阿柴正色道:“我……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你俩放心,我会去找你们的。小夕,公主殿下,务必劝阿墨带上你先走,不然我冒着赴死之险把你们带出来,就毫无意义了!小丫就先拜托你们照顾了!”
阿柴说完,竟向小夕单膝跪下。
小夕忙扶起阿柴道:“柴哥,你这叫我如何受得起?我记住了,到了玉门关,我会让阿墨带着我们姐妹先走,等着你!”
夕阳落尽,晓月升起,三人继续上路。然而小夕、小丫所骑毕竟是市面上买来的寻常马匹,连日驱驰之下,早已疲累不堪。尤其小夕的马儿,在沙漠中只待这一日,不抵炎炎酷暑,再上路时,一步三晃,精神萎靡。
“柴哥,这马儿……似乎不太对劲!”小夕道:“许是病了。”
话音刚落,那马匹竟然扑倒在地。小夕跌落下来,还好黄沙松软,未有大碍。然而干粮、水囊摔在了地上,尤其那水囊,为了穿越沙漠,阿柴装得太满,“噗”一声炸裂了,清水飞溅而出,三人未及反应,便已没入黄沙,无所遁形。
马儿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胡乱蹬了几下腿,死了……
阿柴无奈。莫说这杳无人烟的荒凉戈壁,就算身处繁华市井,他也无钱再买一匹马了。
“夜里时间宝贵,咱们耽误不得,待到日出升温,又走不了了!”阿柴下马,不容推脱,让小夕骑上,自己背起干粮,一声令下:“继续走!”
一路上,小夕、小丫苦求阿柴轮换骑乘,阿柴坚拒,到得丑时,已是精疲力竭。
“柴哥,歇会儿吧!”小夕小丫央求道。
“好,就在此坐一会儿吧。”这一次,阿柴不再拒绝。
小丫递过自己的水囊。阿柴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递还小丫道:“你们也喝些。”
毕竟少了一囊水,小夕、小丫心中忧愁,不敢多饮,各自只喝了一小口。
阿柴看在眼里,出言安慰道:“夜里赶路的商队多,或许有水多的,能匀我们一些。就算今夜碰不到,明夜总能碰到。你俩别担心,多喝些!”
阿柴嘴上这么说,左手却忍不住按了按刀柄,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劫商,如今这境况,也没别的办法了。
这夜月朗星稀,漠上没有遮蔽,能看出好远。只歇了一会儿,阿柴看到远处有一队人马,正朝他们移动。
“看!商队,商队来了!”阿柴喜道。
三人拍拍尘土,全都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