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探照灯光如同数条惨白的巨蟒,蛮横地撕裂芦苇丛的黑暗,将陈铁柱三人藏身的泥沼区域照得纤毫毕露!冰冷的江风刮过,枯黄的芦苇疯狂摇曳,发出绝望的呜咽,却无法再提供丝毫遮蔽。快艇引擎的咆哮近在咫尺,水波激烈地拍打着芦苇根茎,鬼子兵生硬的呼喝和拉动枪栓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死神的狞笑,清晰地从数艘包抄而来的快艇上传来!
“八嘎!支那人!滚出来投降!” “包围他们!一个也别放跑!” “准备射击!”
绝境! 冰冷的绝望如同江底的水草,瞬间缠绕住许明夏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那份印着墨泪标记的绝密文件,目光扫过陈铁柱后背那触目惊心的紫黑淤伤和他无力垂落的左臂,最后落在水生怀中那个装着致命“零号母体”样本和闪烁红光的S-7控制器的油布包裹上。不能被抓!更不能让这些东西落入敌手!
“柱子!怎么办?!”她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带着决死的意志。
陈铁柱的脸在刺目的灯光下如同刀削斧凿,汗水混合着血泥从额头滚落,砸进脚下的淤泥。他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在巨大的危机下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他没有看许明夏,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在包裹里疯狂闪烁红光的S-7控制器,又猛地扫向包围圈外、江心更深沉的黑暗,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瞬间成型!
“水生!把箱子给俺!”陈铁柱的声音嘶哑却如同炸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右臂如同铁钳般伸出,指向水生怀里的油布包裹,目标明确——是那个装着“零号母体”样本和S-7控制器的金属箱!
水生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本能地将沉重的箱子塞到陈铁柱手中!箱子冰冷沉重,棱角硌人。
就在箱子入手的瞬间! “嗡——!” 那S-7控制器发出的高频蜂鸣声骤然变得更加尖锐刺耳!闪烁的红光几乎连成一片,如同疯狂跳动的心脏!仿佛这控制器与母体样本之间存在着某种诡异的感应,因距离的极度接近而彻底被“唤醒”!
陈铁柱眼中厉芒爆射!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强忍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左臂的麻木,用尽全身力气,仅凭一只完好的右臂,将沉重的金属箱猛地高高举过头顶!箱子在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下,闪烁着冰冷而诡异的金属光泽,尤其是那个疯狂闪烁红光的S-7控制器,在黑暗中如同恶魔睁开的血眼!
“小鬼子!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陈铁柱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包抄而来的快艇方向,发出炸雷般的嘶吼!那吼声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穿透引擎的轰鸣和江风,瞬间吸引了所有鬼子的目光!“‘零号母体’!‘心锁’!武田雅人的命根子!”
快艇上的喧嚣和射击准备瞬间一滞!所有的探照灯光柱,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聚焦在陈铁柱高举过顶的金属箱上!尤其是那个疯狂闪烁红光的S-7控制器,在黑暗中如同最醒目的靶心!
“八嘎!是目标物品!别开枪!抓活的!把箱子抢回来!”一个日军军官惊怒交加的吼叫声从主快艇上传来!显然,他们认出了这个关系重大的箱子!武田雅人的命令是必须夺回!
包围圈出现了致命的混乱和迟疑!鬼子兵纷纷压低枪口,快艇的引擎也稍稍降低了转速,试图靠近这片难以机动的芦苇浅滩。
“就是现在!”陈铁柱眼中精光爆射,对着许明夏和水生厉吼!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沉重的金属箱,朝着与三人藏身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芦苇荡深处、水流更加湍急且靠近主航道的黑暗水域,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抛掷出去!
沉重的金属箱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 “噗通!”一声沉闷的巨响!箱子如同巨石般砸入距离鬼子快艇更近、水流更加汹涌的江心深水区!溅起巨大的水花! 那疯狂闪烁的红光在入水的瞬间,仿佛被冰冷的江水浸透,光芒猛地一暗,随即彻底消失在翻涌的江水中!
“箱子掉江里了!快打捞!” “八嘎!快下水!” “别让箱子被冲走!” 快艇上的鬼子瞬间炸了锅!引擎再次疯狂咆哮,数艘快艇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群,不顾一切地调转船头,探照灯光柱死死锁定箱子落水的位置,鬼子兵手忙脚乱地准备绳索和钩爪,甚至有人开始脱衣服准备跳江!目标物品落水,抢回它成了最高优先级!至于那几个藏在芦苇荡里的“小角色”,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混乱!致命的混乱瞬间产生! “走!”陈铁柱在抛出箱子的瞬间,身体因巨大的反作用力和伤痛猛地一晃,但他没有丝毫停顿!左手猛地抓住许明夏的手腕,仅凭右臂的力量,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扯!同时对着水生低吼:“跟上!贴着岸!往上游!快!”
水生反应极快,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窜入更茂密的芦苇丛深处!
许明夏被陈铁柱拽得一个趔趄,受伤的左腿剧痛钻心,但她咬紧牙关,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配合着他的拖拽,几乎是半爬半跑地在泥泞中奋力前行!陈铁柱则用自己宽厚的后背挡在她身后,如同移动的壁垒,警惕着后方可能的冷枪。他每一步迈出都牵动着后背的伤,身体因剧痛而微微颤抖,步伐却异常坚定,如同开路的巨斧,硬生生在茂密坚韧的芦苇丛中劈开一条通路!锋利的芦苇叶边缘在他裸露的手臂和胸膛上划开一道道新的血痕,他却浑然不觉。
背后,快艇的喧嚣、鬼子的叫骂、引擎的轰鸣、以及打捞落水箱子的混乱水声,成了他们逃亡路上最好的掩护。
三人如同三只负伤的野兽,在冰冷的淤泥、锋利的芦苇和刺骨的江风中,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游跋涉。水生在前,小小的身影爆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坚韧。陈铁柱在中间,右臂死死抓着许明夏的手,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开大部分障碍。许明夏则将全身的重量倚靠在那只滚烫粗糙的大手上,左腿每一次落地都如同踩在刀尖,她却一声不吭,苍白的脸上只有决绝。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喧嚣终于渐渐远去,被江风的呜咽和芦苇的沙沙声取代。三人终于挣扎着爬上了一片相对干燥、乱石嶙峋的江岸。筋疲力竭之下,再也支撑不住,纷纷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喘息着,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陈铁柱仰面躺在一块大石上,胸膛剧烈起伏,后背和左臂的伤口在冰冷的岩石刺激下传来阵阵剧痛,让他牙关紧咬。他侧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第一时间锁定了旁边的许明夏。
许明夏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抱着受伤的左腿,额头抵在膝盖上,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倔强的轮廓。
“明夏…”陈铁柱挣扎着想坐起来查看她的腿伤,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别动!”许明夏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她看到了他后背因接触冰冷岩石而更加刺目的紫黑色淤伤边缘渗出的组织液。“你的伤…不能这样躺着!”她忍着腿上的剧痛,挣扎着挪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哽咽,“水生,快,把急救包里的最后一点磺胺粉和干净布条拿来!”
水生连忙翻找。许明夏接过东西,看着陈铁柱后背那一片狼藉、新旧伤叠加的惨状,拿着药粉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那碗口大的紫黑色中心,皮肤紧绷发亮,边缘渗着淡黄色的液体,触目惊心。这是严重的钝挫伤,不及时处理,感染和内部损伤足以致命!
“忍着点…”许明夏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冰冷的磺胺粉均匀撒在陈铁柱后背最严重的伤处。粉末接触伤口的瞬间,陈铁柱的身体猛地绷紧,后背肌肉如同钢铁般虬结,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豆大的汗珠瞬间从额头和鬓角滚落,砸在冰冷的岩石上。
许明夏的心像被那只闷哼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咬破了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勉强稳住心神。她撕开最后一段相对干净的布条,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敷了药的伤处。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那灼热的温度和紧绷的肌肉下蕴含的力量,以及他为了不让她担心而死死压抑的痛楚,都让她指尖发颤,眼眶酸涩。
“好了…只能…只能先这样了…”许明夏打好最后一个结,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沙哑。她抬起头,正对上陈铁柱转过来的目光。他不知何时侧过了身,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睛,没有了平日的锐利和冷硬,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深深地凝视着她。那目光里翻涌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无法言说的担忧、以及一种近乎灼热的、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点燃的炽烈情感。
四目相对。冰冷的江风卷过乱石滩,吹动两人湿透的发梢和衣角。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许明夏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浓烈到让她心尖发颤的情绪烫得几乎要移开视线,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滚烫。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他同样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江岸边如同擂鼓般共鸣。
“你…你也看看腿…”陈铁柱的声音异常低哑,打破了这令人心悸的沉默,目光落在她高高肿起的脚踝上。
“嗯…”许明夏慌乱地低下头,掩饰着狂跳的心,检查自己腿上的夹板。还好,没有再次错位。
水生在一旁抱着那个至关重要的油布包裹(里面只剩文件和地图,母体样本和控制器已沉江),看着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几乎能融化寒冰的氛围,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带着暖意的笑容。他小心地打开包裹,再次确认那份绝密文件和地图的完好无损。
“柱子哥,明夏姐,东西还在。”水生将文件和地图递给许明夏。
许明夏接过,冰冷的纸张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定。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份“绝密·零号母体收容及转运指令”上,掠过“雾都(重庆)”、“南山研究所”、“武田雅人”这几个刺眼的字眼,以及那份标注着“加密航道b-7”的长江地图。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一个被红笔重重圈出的节点:“秭归·兵书匣”。
“秭归…兵书匣…”许明夏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紧锁。这是一个长江三峡入口处极其险要、传说纷纭的狭窄江峡和悬棺地带。按照这份“断流”预案的标注,这里是“潜鲛”小组转运“零号母体”前往重庆的一个关键秘密节点和中转站!武田雅人很可能在那里布下了接应!
她猛地抬头,看向陈铁柱,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之前的脆弱和旖旎瞬间被巨大的危机感和责任取代:“柱子!武田的毒计没完!‘零号母体’虽然沉江,但S-7控制器可能已经发送了信号!‘潜鲛’小组很可能还在执行任务!他们的下一个点,是秭归兵书匣!我们必须赶在他们之前,掐断这条毒链!否则重庆危矣!”
陈铁柱的目光瞬间从许明夏脸上移开,落在她手中的地图和文件上。当听到“秭归兵书匣”和“潜鲛小组”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刚刚因她而升腾起的、温暖的火焰瞬间冷却、凝聚,化为更加冰冷、更加狂暴的杀伐之气!后背的剧痛和左臂的麻木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遗忘,一股源自灵魂的、誓要斩断一切魑魅魍魉的决绝战意,如同沉寂的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撑着剧痛的身体,仅凭右臂和右腿的力量,如同受伤却更显凶悍的猛虎,硬生生从冰冷的岩石上站了起来!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身躯在江风中挺得笔直,目光如同穿透千山万水的利箭,死死锁定了西方那沉沉的、暗流汹涌的长江上游!
“秭归…兵书匣…”陈铁柱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如同从齿缝中迸出的冰碴,带着碾碎一切的杀意,“武田…俺们…不死不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