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渠边的石台上。雪山融水从城北缓缓流入,绕过石阶,穿过小桥,在市场边缘汇集成一片浅滩。摊贩们陆续摆出货物,烤馕的麦香、烤肉的孜然香、果干的甜香,顺着风一路铺到城主府前。
白诃黎城主站在葡萄架下,望着渐渐散去的雾气。他的目光越过渠水,落在远处的果园。杏子刚泛黄,葡萄藤沿着木架攀爬,新叶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水是命,月是骨。\"他低声道,\"骨要硬,命才稳。\"
沈砚秋带着阿罗憾、罗衣和秦十三沿渠而来。驼铃声在晨雾中清脆作响,与水声交织。他看到白诃黎,加快了脚步。
\"城主。\"沈砚秋拱手。
\"沈战队。\"白诃黎回礼,\"请到葡萄架下一坐。今日之事,当着众人的面谈,让水作证,让风传信。\"
葡萄架下,几张矮桌拼成了长案。案上放着几卷文书、一支笔、一方墨,还有一套铜制的度量衡器具。来自龟兹、疏勒、于阗、焉耆、高昌的代表已在等候,他们的衣饰各异,却都带着期待的神情。
\"今日所议,\"白诃黎开门见山,\"是成立'丝路城邦商贸联盟',并制定一份共同遵守的商贸公约。\"
疏勒使者点头:\"商道安全,是我们共同的关切。\"
于阗使者补充:\"还有公平竞争与文化交流。\"
沈砚秋接过话头:\"我建议,公约应包含六项基本原则:互惠互利、公平竞争、安全保障、信息共享、争议解决、文化交流。\"
焉耆使者赞同:\"这六项,涵盖了商道的骨与肉。\"
高昌使者沉吟:\"原则易定,细则难立。\"
白诃黎微笑:\"那就从细则开始。\"
财政官阿合买提首先发言:\"关税方面,我们已初步达成三档税率。今日,可将其纳入公约,作为统一标准。\"
市场官补充:\"还有市场准入、摊位分配、度量衡统一等问题,需要一并写入。\"
罗衣在一旁将众人言语译成多种文字,写在小牌上,插在石缝里。路过的商贩停下脚步,围在葡萄架外看热闹。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有人低声议论。
\"我有一个提议。\"沈砚秋从行囊中取出一卷细绳和一个小木盒。细绳上每隔寸许打有不同结法的小结,以青、白、赤三色丝线标记;木盒内装着几十枚小竹片,上面刻着不同的符号。
\"此为'绳结示法'与'竹筹契约'。\"他道,\"绳结示法,用于快速表达价格与等级,青为贱,白为平,赤为贵;竹筹契约,每一枚竹片代表一项条款或承诺,合则成约,分则作废。\"
他将竹片一一摆在案上,用不同颜色的丝线串联:\"这是关税、这是市场准入、这是安全保障、这是争议解决……\"
阿罗憾眼中一亮:\"此法简明,便于执行。\"
白诃黎点头:\"愿以此为基础,起草公约。\"
众人围绕着绳结与竹筹,开始逐条讨论。他们时而争执,时而妥协,葡萄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参与这场关乎丝路未来的对话。
\"安全保障方面,\"疏勒使者道,\"我们建议建立跨城护卫网络,定期举行联合巡逻。\"
\"可以。\"白诃黎道,\"并设立斥候与预警机制。\"
\"争议解决,\"高昌使者道,\"应设立仲裁委员会,轮流在各城邦举行。\"
\"同意。\"于阗使者道,\"并规定协商优先于仲裁。\"
\"文化交流,\"焉耆使者道,\"每年举办一次'丝路文化节',促进相互理解。\"
\"甚好。\"沈砚秋道,\"我们还可以建立多语言翻译人才库。\"
经过一上午的讨论,公约的雏形已现。市场官将条款一一写在文书上,罗衣逐句念出,确保各方理解一致。白诃黎与各国代表分别在文书上签字盖章。
\"今日之事,\"白诃黎举杯,\"写在水上,也写在竹上。\"
\"愿水长清,约不变。\"众人齐声回应。
午后,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影子。商贩们开始按新条款交易,市场官带着标准度量衡器具在摊位间巡查。有人用绳结比对着谈价,有人用竹筹组合成契约,秩序井然。
\"这才像个联盟。\"一位老者满意地点头。
\"像个会生长的联盟。\"杜衡补充,他正与几名学徒在渠边设立净水点,\"约正则市兴。\"
罗衣沿着渠边巡查,路过小桥时,看到桥下有一个黑影闪过。她停下脚步,悄悄探头望去,只见一个黑斗篷男子蹲在对岸的阴影里,正与一名官员模样的人低语。男子腰间挂着一枚奇特的玉佩,纹路似蛇盘沙。
罗衣屏住呼吸,轻轻移动脚步,想听清他们的谈话。只听到\"公约条款通道\"几个词,便被对方察觉。黑斗篷男子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起身没入小巷。
罗衣追了两步,小巷尽头是一堵高墙,墙上有新抹的黄泥,泥上留着半个掌印和一道划痕——形似蛇盘沙。
她转身回到葡萄架下,见沈砚秋正与阿罗憾讨论竹筹契约的分发方式。罗衣低声把所见所闻说了。
沈砚秋沉吟片刻,抬眼望向渠水:\"风会把消息吹远,也会把影子吹近。我们先把灯点亮,再看谁怕光。\"
秦十三握紧刀柄:\"要不要我带人巡夜?\"
\"巡。\"沈砚秋道,\"但记住,不要惊扰市井。我们要的是秩序,不是恐慌。\"
傍晚,夕阳将渠水染成金色。人群渐渐散去,商贩们开始收拾货物。白诃黎站在桥上,望着这一切,缓缓点头。
\"约定了,心也定了。\"他道。
\"心定了,路就顺了。\"沈砚秋回应。
夜深,风从葡萄叶间穿过,发出\"沙沙\"的声响。罗衣躺在床上,耳边仍有渠水流动的声音,像一首没有尽头的歌。她想起那个黑斗篷男子的眼神,心中微微一紧。
与此同时,城北的井栏下,有手指在石头上轻轻划过,留下一道细痕。月光照在上面,像蛇在沙中留下的痕迹。
第二天,公约将正式生效。人们在期待中睡去,只有渠水不知疲倦地流淌,像在悄悄运送着什么——也许是希望,也许是考验。
而在城墙的阴影里,一个黑影抬头望了一眼悬挂的绳结与竹筹,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