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驿的晨光总带着几分戈壁特有的清透。沈砚秋站在驿墙顶端的箭楼上,手里握着一卷羊皮,指尖拂过上面未干的墨痕——那是她昨夜熬夜绘制的防御草图,此刻借着晨光,图上的壕沟、箭楼、粮草库位置愈发清晰。风从黑风口方向吹来,带着沙砾掠过羊皮,墨痕边缘微微卷起,却丝毫不影响图上防线的规整。
“沈掌东主,顾先生来了。”箭楼下传来驿卒的呼喊。沈砚秋低头望去,只见顾长风提着药箱,正沿着石阶往箭楼上来。他穿着素色布袍,外面罩了件半旧的皮甲,腰间悬着的银柄手术刀在晨光里闪着微光,显然是刚从救护点过来,还没来得及换下工装。
“怎么不多歇会儿?昨夜你也忙到很晚。”沈砚秋伸手接过顾长风递来的热茶,暖意顺着陶碗传到掌心,驱散了箭楼顶端的凉意。她将羊皮草图铺在箭楼的了望台上,指着图上标注的红点:“你看,这几处是我新确定的防御重点,离鹰嘴沟补给通道最近,若是叛军来抢物资,这里能第一时间出兵拦截。”
顾长风俯身看着草图,目光落在图上标注的“临时救护点分点”位置,眉头微微蹙起:“这个分点离前线太近了,若是战事激烈,伤员转运会很危险。不如往驿内挪两里,靠近粮草库,既能及时给伤员补充物资,也相对安全。”
沈砚秋顺着顾长风的指尖看去,才发现自己为了方便救治前线伤员,竟将分点设得离壕沟太近。她笑着点了点头,拿起炭笔在草图上修改:“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救护点是重中之重,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两人正对着草图商议,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沈砚秋抬头望去,只见秦十三骑着马从沙梁后疾驰而来,身上的披风沾满了沙尘,显然是刚从外面探查回来。秦十三翻身下马,快步走上箭楼,手里拿着一块沾着泥土的羊皮:“沈掌东主,顾先生,我在北庭故城附近发现了叛军的粮草库,还查到他们最近在往黑风口增兵,怕是想从那里进攻苦水驿,截断咱们的补给通道。”
沈砚秋接过羊皮,上面用炭笔勾勒着故城附近的地形,粮草库的位置被圈了个红圈,旁边还标注着“约五十人守卫”。她的眼神沉了下来,指着草图上的黑风口:“看来叛军是想掐断我们的补给线,让我们不战自败。必须在黑风口加派兵力,再在鹰嘴沟的入口处设个哨卡,一旦发现叛军动向,立刻用烽烟传讯。”
“我带人去黑风口驻守!”秦十三立刻请命,“那里的地形我熟,之前探查时还发现了几处可以埋伏的土丘,若是叛军来攻,咱们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沈砚秋点了点头,又看向顾长风:“救护点分点的位置调整后,需要派两名药童过去,你看谁去合适?”
顾长风想了想,说道:“让小林和小苏去吧,他们跟着我学了半个月,处理外伤的本事已经不错了,而且两人都很细心,能照顾好伤员。我再给他们备些应急的草药和绷带,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也能应对。”
商议完防务,三人走下箭楼。沈砚秋让秦十三去挑选驻守黑风口的人手,自己则带着顾长风去查看新调整的救护点分点位置。分点设在驿内的一处废弃院落里,院落四周有土墙,既能挡风,又相对隐蔽。顾长风走进院落,仔细查看了每一间屋子,最后指着靠东的一间屋子说:“这间屋子采光好,适合给伤员换药;隔壁那间宽敞,能放三张病床;院子里的那棵老榆树下面,可以搭个煮药的灶台,既通风又不会被雨水淋到。”
沈砚秋看着顾长风认真规划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他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事都细致入微,连救护点的布局都考虑得如此周全。她走上前,帮顾长风拂去肩上的沙尘:“辛苦你了,等忙完这些,咱们去喝碗热汤。罗衣带来的红糖,正好能煮点姜枣汤,给你补补身子。”
顾长风笑着点头:“好啊,不过得等我把草药分给小林和小苏,再教他们怎么处理紧急外伤才行。”
当天下午,秦十三带着二十名护卫出发去黑风口驻守。沈砚秋和顾长风站在驿门口送行,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沙梁后,才转身回驿内继续忙碌。顾长风在救护点分点教药童处理外伤,沈砚秋则带着阿罗憾和阿木去查看壕沟和箭楼的防御情况。
驿墙外的三道壕沟已经挖好,沟底埋着尖木刺,上面覆盖着干草和薄沙,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四座箭楼分别矗立在驿墙的四个拐角处,箭楼顶端的了望口朝着不同的方向,护卫们站在了望口,手里握着弓箭,警惕地盯着远处的戈壁。阿木指着箭楼的木质结构说:“沈掌东主,俺们在箭楼的柱子上涂了防火油,若是叛军用火攻,也不怕烧起来。”
沈砚秋伸手摸了摸柱子上的防火油,手感光滑,还带着淡淡的松脂味。她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还要在箭楼里备些水囊和干粮,若是叛军长时间围攻,护卫们也能在箭楼里坚守。”
阿罗憾立刻应道:“俺这就去安排!保证让每个箭楼都备足物资!”
夕阳西下时,顾长风终于忙完了救护点的事。他走到驿门口,正好看到沈砚秋从外面回来,玄色劲装的下摆沾了些沙砾,脸上却带着一丝疲惫后的安心。顾长风走上前,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把脸吧,看你脸上都是沙尘。”
沈砚秋接过帕子,擦了擦脸,看着顾长风温柔的眼神,心里的疲惫顿时消散了不少。两人并肩走在驿内的小路上,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路边的骆驼悠闲地吃着草料,驼铃声偶尔响起,带着几分惬意。
“今天把防务都安排好了,心里踏实多了。”沈砚秋轻声说道,目光望向远处的雅丹群,夕阳下的雅丹泛着金黄的光,像是一座座金色的堡垒,“若是叛军真的来攻,咱们也有信心守住苦水驿。”
顾长风点点头,伸手握住沈砚秋的手:“嗯,咱们一起守住这里。对了,我刚才在救护点分点煮了姜枣汤,现在应该还热着,咱们去喝点吧,暖暖身子。”
两人走进救护点分点,院子里的灶台上还冒着热气,锅里的姜枣汤散发出香甜的气息。顾长风盛了两碗汤,递给沈砚秋一碗:“快尝尝,我加了些红糖,应该不会太辣。”
沈砚秋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带着姜的辛辣和枣的香甜,浑身都暖和起来。她看着顾长风,笑着说:“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以后要是不当医者,开个汤铺肯定生意兴隆。”
顾长风被逗笑了,眼里满是温柔:“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就把汤铺开在丝路的商道上,等你带着商队经过时,就给你煮最暖的汤。”
夜色渐深,驿内的灯火渐渐亮起,像是戈壁上的星星,点缀在黑暗中。沈砚秋和顾长风坐在院子里,喝着姜枣汤,聊着未来的打算。远处的箭楼上传来护卫的咳嗽声,近处的骆驼偶尔发出几声低鸣,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宁静而美好的夜曲。
沈砚秋看着手里的防御草图,心里满是笃定。她知道,这场与叛军的较量还没结束,前路或许还有很多艰险,但只要有顾长风在身边,有秦十三、罗衣、阿罗憾、阿木这些伙伴的支持,她就有勇气面对一切挑战,守住这条承载着希望与梦想的丝路商道。
月光洒在院子里,将两人的身影紧紧依偎在一起,也照亮了那张铺在石桌上的防御草图。图上的每一道线条,每一个标记,都承载着他们的信念与希望,在丝路的夜色里,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