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驿的晨雾还未散尽,便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凿木声撕开。沈砚秋站在西箭楼的地基旁,看着阿木带领山民工匠们将一根根粗壮的圆木立起,晨光透过雾霭洒在木头上,泛着温润的浅棕色,像是给这些冰冷的防御工事,裹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沈掌东主,这圆木都是从鹰嘴沟深处砍来的‘铁杉’,坚硬得很,就算叛军用火烧,也得烧上大半个时辰!”阿木手里握着一把斧头,正指挥着工匠们用绳索将圆木固定在地基上,声音里满是自豪。他脚边堆着几柄磨得发亮的凿子,还有一些削好的木楔,都是山民们随身携带的“吃饭家伙”,此刻正派上大用场。
沈砚秋伸手摸了摸圆木的表皮,指尖能感受到木材细密的纹理,坚硬中带着几分韧性。她抬头望向箭楼的设计图——那是昨夜她和阿木一起画的,楼高三丈,分上下两层,下层用于囤积弓箭和盾牌,上层设四个了望口,能同时监视四个方向的动静,楼顶还预留了架火铳的位置,若是叛军来攻,便能从高处形成火力压制。
“了望口的位置再往外扩半尺,这样视野能更开阔些。”沈砚秋指着设计图上的标记,“还有,楼梯要做宽些,方便护卫们快速上下,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也不会拥挤。”
阿木立刻点头,转身对工匠们喊道:“都听见了吗?沈掌东主说了望口再扩半尺,楼梯做宽些!都仔细着点,别出岔子!”
工匠们齐声应下,手里的凿子和斧头挥舞得更起劲了。木屑在晨雾里飞舞,落在湿润的沙地上,渐渐堆起一小堆,散发着淡淡的松脂香气。顾长风提着药箱走过来时,正好看到沈砚秋弯腰查看地基的平整度,玄色劲装的下摆沾了些泥土,却丝毫没影响她专注的神情。
“怎么不多等雾散了再开工?晨雾重,小心木头发潮打滑。”顾长风递过来一方干净的帕子,“我刚在救护点看了天气预报——哦不,是看了天色,今日晌午会出大太阳,到时候再给木材上涂层防火油,能更耐用些。”
沈砚秋接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忍不住笑了:“还以为你要讲什么高深的医术,原来也是看天色断天气。”她顿了顿,指了指正在搭建的箭楼框架,“你看这箭楼,等建好了,咱们在上面就能看到黑风口和雅丹群的动静,叛军再想偷袭,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顾长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箭楼的框架已经搭起了一人多高,工匠们正站在临时搭起的木架上,用木楔将横木和竖木固定在一起。他忽然想起昨日救治的那名工匠——那汉子在砍树时被树枝划伤了手臂,此刻却依旧坚持来干活,只是手臂上多了层厚厚的纱布。
“我给工匠们准备了些防划伤的草药膏,放在那边的木箱子里,让他们干活前涂在手上,能减少些伤口。”顾长风指着不远处的木箱,“还有,我在木架下垫了些干草,万一有人摔下来,也能缓冲些。”
沈砚秋心里一暖。她知道,顾长风总是这样,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做着暖心的事。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罗衣骑着马从鹰嘴沟的方向赶来,身后跟着几名驮着货物的骆驼,货囊上印着“油”字。
“沈掌东主,顾先生,你们要的防火油我带来了!”罗衣翻身下马,脸上带着几分风尘,“这油是从西域商人手里换来的,涂在木材上,不仅能防火,还能防蛀虫,保管这箭楼能撑个十年八年!”
沈砚秋和顾长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欣喜。有了防火油,箭楼的防御能力又能提升一大截。阿木更是激动地跑过来,围着骆驼上的货囊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油桶,“太好了!有了这防火油,就算叛军用火攻,俺们也不怕了!”
晌午的太阳果然如约而至,晨雾早已散尽,戈壁被晒得滚烫,连空气都带着几分灼热。工匠们趁着阳光正好,开始给木材涂防火油。油刷在木材上,泛着深色的光泽,松脂的香气混合着防火油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沈砚秋和顾长风也加入了涂油的队伍,顾长风的动作虽然不如工匠们熟练,却格外仔细,每一寸木材都涂得均匀。
“你看这木材,涂了油之后,颜色都变深了,倒像是蒙上了一层铠甲。”沈砚秋指着涂好油的横木,眼里满是满意。
顾长风点点头,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油不仅能防火,还能隔绝潮气,以后就算遇到下雨天,木材也不容易腐烂。只是这油味有些刺鼻,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去旁边歇会儿。”
沈砚秋却摇了摇头:“大家都在忙,我哪能独自休息。再说,有你在身边,这点油味算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手里的油刷动作更轻快了。远处的雅丹群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驿墙下的壕沟里,尖木刺泛着冷硬的光,而眼前的箭楼,正一点点从沙地上崛起,像一个守护的巨人,渐渐舒展着自己的臂膀。
傍晚时分,西箭楼的主体工程终于完工。三丈高的箭楼矗立在驿墙的拐角处,四个了望口正对着四个方向,楼顶的火铳架也安装完毕,黑黝黝的枪口对着远方的戈壁。阿木带领工匠们站在箭楼下,看着自己的成果,脸上满是自豪。
“沈掌东主,您上去看看,视野绝了!”阿木拉着沈砚秋往箭楼上走,顾长风和罗衣也跟在后面。顺着木制的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很稳固,没有丝毫摇晃。到了上层的了望口,沈砚秋扶着木栏往外看——黑风口的动静尽收眼底,雅丹群的轮廓清晰可见,连远处草原上的羊群,都能看到点点白色。
“太好了!有了这箭楼,咱们就能提前发现叛军的动向,再也不用被动防守了!”罗衣兴奋地说道,手里的帕子在风中挥舞着。
顾长风则走到另一个了望口,目光落在驿外的救护点上。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救护点的动静,若是有伤员需要紧急救治,他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他转头看向沈砚秋,正好对上她的目光,两人眼里都带着笑意,那是一种历经忙碌后,收获成果的安心与喜悦。
夕阳西下时,工匠们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回驿内休息。沈砚秋站在箭楼下,看着夕阳的余晖将箭楼染成金色,心里满是感慨。她知道,这座箭楼不仅是一道防御工事,更是大家共同信念的象征——只要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守不住的商道。
顾长风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碗凉好的绿豆汤:“喝碗汤歇歇吧,今天辛苦了。”他顿了顿,指着远处的星空,“你看,今晚的星星真亮,说不定明天是个好天气,正好能借着建东箭楼。”
沈砚秋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清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疲惫。她抬头望向星空,星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闪烁着,像是在为这座新建成的箭楼,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是啊,明天是个好天气。”沈砚秋轻声说道,目光里满是憧憬,“等四座箭楼都建好了,咱们的防线就更稳固了,到时候,就能彻底打退叛军,让丝路商道重新恢复安宁。”
顾长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让她无比安心:“会的,一定会的。我们一起等那一天。”
夜色渐深,驿内的灯火渐渐亮起,箭楼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一个沉默而坚定的守护者,矗立在苦水驿的驿墙上。远处的驼铃声偶尔响起,与工匠们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诉说着人们对和平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