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玉…骨…镇…乾…坤!”
沐林雪泣血般的低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医庐!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痉挛和涌出的污血冰晶,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伽蓝碎玉传来的温润暖流与她自身冰魄般的意志,死死锁住即将彻底溃散的玄冰真气,如同在万仞悬崖边勒住了狂暴的惊马!
她双手结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肌肤,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丹田深处,那濒临枯竭的玄冰本源被强行催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极寒!这并非为了攻伐,而是…禁锢!以身为牢,以魂为锁!
“封!” 心中一声撕裂灵魂的尖啸!磅礴的玄冰真气不再导引,不再对抗,而是如同汹涌的冰河倒卷,瞬间将体内狂暴失控、冰火绞杀的毁灭性能量死死包裹、冻结、封印!右肩毒创处疯狂蔓延的青黑毒纹如同被无形寒冰覆盖,骤然停滞僵固!左半边脸窜动的炽热火焰也瞬间熄灭!代价是——她全身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丹田气海一片死寂!所有内息,连同那毁灭性的冰火余烬,被强行封入周身要穴!此刻的她,如同冰雕琉璃,美则美矣,却一触即碎!功力尽失,形同废人!
噗! 最后一口夹杂着冰屑与火灰的黑血喷出,沐林雪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 “娘娘!”秦翼明肝胆俱裂,飞扑上前,颤抖着接住那冰冷僵硬的身躯。入手只觉重逾千斤!寒气刺骨!她双目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唯有鼻息间微弱到几乎断绝的一丝游气,证明她还活着。
鬼手仙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动容之色,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沐林雪肩头那道被诡异冰晶覆盖、不再渗出黑血的创口,又看向她毫无生气的面容,长长吁出一口带着浓烈药味的浊气。 “成了…寒毒烈阳…暂时被封住了…娘娘…以身为牢…争得了…一线生机…”他声音疲惫沙哑,“然…此乃饮鸩止渴!冰封之力至多维持三日!三日之内,若无‘地脉炎阳果’至阳之火中和焚尽寒毒…封印崩解…冰火反噬…神仙难救!”
三…三日?!秦翼明心头如同被重锤击中!潼关距贺兰山千里之遥!三日?!他猛地看向另一张病榻——朱慈烺依旧昏迷,但心口伽蓝碎玉的光晕似乎因沐林雪的自封而稳定了些许,不再如风中残烛般摇曳。这唯一的“好消息”却让他更加心如刀绞!
帅府大门外!
“轰!!!” 包铁大门在巨木的疯狂撞击下,终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半边门扇轰然向内倒塌!烟尘弥漫! “杀进去!活剥了狗皇帝!为闯王报仇!!”贺人龙须发散乱,浑身浴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挥舞着崩口的巨斧,第一个踏过废墟,冲入帅府前院!他身后,数百名最凶悍的亡命之徒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染血的兵刃,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帅府!
“结阵!死战不退!”帅府内仅存的数十名玄甲卫士与关宁亲兵发出绝望的怒吼,瞬间结成一道血肉盾墙!长枪如林刺出!刀光如匹练斩落! 噗嗤!噗嗤! 冲在最前的流寇如同被收割的麦秆倒下!但更多的亡命徒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赴后继地扑上!狭窄的庭院瞬间化为血腥的磨坊!残肢断臂横飞!惨嚎声震天!
“挡我者死!”贺人龙狂吼,巨斧带着开山之势劈落!两名联手挡在甬道前的玄甲卫士连人带兵器被劈成四段!血肉内脏溅了他满头满脸!他舔了舔溅到唇边的滚烫血浆,独眼死死锁定通往内院的那道月洞门,脸上露出狰狞狂喜:“哈哈哈!狗皇帝!妖后!老子来了!”
他如同疯虎,踏着血泊,直扑月洞门! 就在他巨斧即将劈开那扇单薄木门的刹那! 吱呀—— 木门,竟从里面被拉开了。
贺人龙狂猛的身形骤然一滞!独眼骇然圆瞪! 门口,一道身影静静伫立。玄色麒麟袍血迹斑斑,衬得脸色苍白如雪,身形甚至有些摇晃。但那深邃的琉璃佛眸扫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无上威严,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只俯瞰蝼蚁!正是刚刚苏醒的朱慈烺!
“陛下?!”庭院中浴血死战的卫士们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呐喊!
贺人龙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化作极致的惊骇与茫然!“你…你没死?!怎么可能?!”
朱慈烺没有回答。他目光越过贺人龙染血的巨斧,落在他身后混乱血腥的庭院,扫过那些浴血搏杀的忠勇卫士,最后定格在贺人龙那张狰狞扭曲的脸上。眼神中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与漠然。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袍袖下,那只苍白的手指,如同指向一只扰人的蝇虫。
“杀。” 一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如同九霄惊雷,带着煌煌帝威!
贺人龙心头警兆狂鸣!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狂吼一声,积蓄全身力气,巨斧带着凄厉风声,不顾一切地朝着朱慈烺劈头砍下!不管你是人是鬼!先剁碎了再说!
就在巨斧即将劈中朱慈烺面门的瞬间!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自朱慈烺身后闪出! 快!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如同凭空出现!
贺人龙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他甚至没能看清来人的动作!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裂帛声! 贺人龙狂猛前扑的身形骤然僵在原地!巨斧高举过顶,却再也无法落下半分!他独眼圆瞪,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一道极细的血线,从他眉心向下,经过鼻梁、嘴唇、咽喉、胸膛…笔直蔓延!
哗啦! 贺人龙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推倒的泥塑木偶,沿着那道血线,整齐地裂成两半!滚烫的内脏和鲜血如同瀑布般倾泻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直到死,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庭院中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瞬间死寂! 所有亡命徒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惊恐地望着那扇月洞门前。 朱慈烺依旧静静伫立,身形甚至有些单薄。而他身前一步之处,沐林雪不知何时出现。 她身披朱慈烺那件宽大的墨狐大氅,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如同冰玉雕琢。长发未束,披散在肩头,几缕青丝被寒风吹拂,掠过她苍白冰冷的唇。她手中甚至没有握刀,只是静静地站着,冰魄般的眼眸淡漠地扫过庭院中那些僵硬的流寇亡命徒。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摄人心魄的杀气。只有一种死寂的冰冷,一种俯视蝼蚁的漠然。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快到极致的一击,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但正是这种极致的平静与漠然,却比任何咆哮怒吼都更令人胆寒! “妖…妖妇…” “鬼…鬼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崩溃的尖叫!流寇亡命徒们看着地上贺人龙那被整齐劈成两半、内脏横流的恐怖尸体,看着月洞门前那静立无声、如同索命幽魂般的玄氅身影,最后一丝凶悍与勇气彻底瓦解!他们尖叫着,如同炸窝的疯狗,丢下兵刃,争先恐后地朝着倒塌的大门亡命奔逃!自相践踏,哭嚎震天!
朱慈烺没有看那些溃逃的蝼蚁。他微微侧身,宽大的袍袖极其自然地伸出,轻轻扶住了身边那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支撑的冰冷身躯。动作轻柔,仿佛触碰稀世珍宝。
沐林雪冰眸微动,却没有看他,目光越过混乱的庭院,越过坍塌的大门,望向潼关城西那混乱燃烧的夜空。一道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无比的冰冷声音,从她苍白的唇间逸出,如同宣告: “张献忠…在西门武库…欲焚城…断我军资…阻援军入城…” 话音未落,她身体猛地一软,冰封琉璃般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向旁边倒去。
朱慈烺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倒下的身体,墨狐大氅将她冰冷的身躯紧紧包裹。琉璃佛眸深处,那冰冷的平静终于被撕开一道缝隙,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痛楚与后怕!他感受到怀中身躯那刺骨的冰冷与细微的颤抖,感受到她强行自封后脆弱如琉璃的本质。螭龙佩紧贴着她的心口,传递着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如同风中残烛。
“传旨…”朱慈烺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帝威,“祖大寿…即刻肃清城内叛军…秦翼明…”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怀中紧闭双眸、气息微弱的冰颜,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领玄甲亲卫营…火速…驰援西门武库!斩张献忠首级者…封侯!”
“得令!”秦翼明血染征袍,轰然应诺!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他深深看了一眼被陛下护在怀中的大帅,猛地转身,如同一柄出鞘的血刀,带着滔天杀意,扑向西门!
朱慈烺打横抱起怀中冰冷的身躯,墨狐大氅紧紧裹住她,转身,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内院医庐。步履沉稳,每一步都踏在血泊与废墟之上。怀中之人轻若无物,却又重逾山河。伽蓝碎玉紧贴着她的背心,微弱的光晕艰难地透过衣衫,传递着温润的暖意,试图温暖那冰封的躯体。
潼关西门,武库高地。
混乱的厮杀声如同沸腾的油锅。张献忠独眼赤红,挥舞着重新打造的鬼头大刀,嘶声咆哮:“泼!给老子全泼上去!烧!烧光这些守城利器!看那些狗官兵拿什么守城!”他身边的“老营”死忠疯狂地将抢来的火油泼洒在堆积如山的弓弩、箭矢、火器甚至粮草之上!火把投下,烈焰瞬间腾起!
“保护武库!拦住他们!”守库的数百白杆兵在秦良玉之侄马祥麟的率领下死战不退,长枪如林,死死挡住亡命徒的冲击!但叛军如同疯蚁,人数占优,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 呜嘟嘟——! 一阵穿透云霄、带着撕裂金属般煞气的号角声,如同地狱的丧钟,陡然在武库后方炸响!
张献忠狰狞的笑容瞬间凝固!猛地回头! 只见武库后方的高坡之上,雪尘腾空!一支浑身漆黑、人马皆覆玄甲的铁骑洪流,踏碎大地,卷着漫天杀气,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武库方向狂飙突进!当先一骑,正是双目赤红、状若疯虎的秦翼明!他手中血螭刀高擎,直指张献忠所在的高台!
“玄甲!是沐魔头的玄甲!!” “她…她不是重伤垂死了吗?!”流寇魂飞魄散! “给老子顶住!放箭!放箭!”张献忠惊惶嘶吼!
嗡!箭雨腾空!射向玄甲铁骑! “结锋矢!凿穿!”秦翼明厉声咆哮!玄甲瞬间结阵,无视箭雨,如同烧红的巨锥,狠狠撞入混乱的叛军后阵!长刀挥舞,带起漫天血雨!挡者披靡!
“张献忠!拿命来!!”秦翼明狂吼,血螭刀化作索命寒光,踏着尸山血海,直扑高台!身后玄甲锐士如同猛虎出闸,瞬间将张献忠的亲信护卫淹没!
看着那如同杀神般扑来的身影,张献忠独眼中第一次露出彻底的绝望与恐惧!潼关…完了!他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武库后方一处陡峭的悬崖扑去!那里,早已备好一条垂下的绳索!他要逃!
“哪里走!”秦翼明目眦欲裂,血螭刀脱手掷出!化作一道青黑色闪电! 噗嗤! 刀锋精准无比地穿透张献忠左腿脚踝!将他狠狠钉在悬崖边缘! “啊——!”张献忠惨嚎着扑倒! 秦翼明身影如电,已飞扑而至!一脚狠狠踏住张献忠的后心! “狗贼!为陛下!为娘娘!偿命!!”血红的双眼燃烧着焚尽一切的仇恨!他拔出腰间佩刀,高高举起!刀锋映着五库冲天的火光,带着无尽的愤怒与悲痛,狠狠斩落!
噗! 一颗覆盖着惊恐与怨毒的独眼头颅,冲天而起!无头尸身喷涌着热血,颓然栽下万丈悬崖!
潼关城头。
寒风卷着未散的硝烟与血腥,拂动朱慈烺玄色的衣袍。他独立于垛口之前,琉璃佛眸俯瞰着这座浴血重生、渐渐恢复秩序的雄关。城内各处骚乱的烽火渐次熄灭,关宁铁骑与白杆兵的旗帜在街巷间移动,肃清残敌。极目西眺,贺兰山巨大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
骆养性浑身浴血,跪于身后,声音嘶哑:“陛下!城内叛军基本肃清!贺人龙授首!张献忠伏诛!秦将军正率部清理战场!只是…”他声音低沉下去,“黑水余孽狡猾…尤其那‘龙王’…踪迹全无…”
朱慈烺没有回头。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中,掌心紧握着一枚温润的螭龙佩。玉佩冰凉,却仿佛残留着其主人的一丝气息。
“地脉炎阳果…”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入呼啸的朔风,唯有离他最近的骆养性能勉强听清,“…在贺兰山…伽蓝寺…”
风雪骤然猛烈,如同苍天发出的怒吼,席卷城头!贺兰山方向,那蛰伏的阴影愈发深沉,仿佛张开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敢于靠近的生灵。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