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 苏无垢凄厉的呼喊在幽闭的岩洞中回荡,撞在冰冷的岩壁上,碎成绝望的回音。寒潭旋涡无声旋转,吞噬了那抹绝绝的冰蓝,只余下水面几圈急速扩散的涟漪和缓缓沉浮的冰渣。潭底深处,那微弱却清晰的龙吟声,带着挣扎与痛苦,穿透幽暗的潭水,如同无形的钩锁,狠狠拽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阿弥陀佛…”灰衣老僧低沉佛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那双洞穿幽冥的眼眸死死锁着漩涡中心,“冰凰引路,龙坠归墟…寒螭遗冢…因果纠缠,大劫亦是造化…善哉,善哉。”浑浊的眼底,竟有亿万细微的金色梵文在疯狂流转、推演,仿佛在计算着某种惊天的变数。
“大师!他们…”孙青囊挣扎着爬到潭边,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探入刺骨的潭水,却被那极致的阴寒瞬间逼退。
“入此潭者,生死由命,造化在天。”老僧缓缓摇头,声音如同古井深潭,“归墟之眼,吞纳万载寒煞,乃上古寒螭埋骨之地。龙吟起,怨戾与本源交融激荡,此劫…外人莫入,入则必死。静待…天命。”
天命?苏无垢瘫坐在冰冷的岩石上,泪水早已流干,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留下殷红的血痕。绝望如同冰冷的潭水,无声地漫过口鼻。
潭底深渊,仿佛是一个无尽的黑暗世界,寒冷、刺骨、黑暗,这是完颜雪跃入寒潭后的第一感受。
无尽的阴寒煞气如同亿万根冰针一般,无情地穿透她那已经破碎不堪的宫装,狠狠地扎入她的骨髓之中!那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冻结成冰雕。
而在她的血脉深处,那被封印的诅咒烙印,也在这同源但却更加精纯浩瀚的寒煞刺激下,彻底被引动。它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疯狂地咆哮着,想要挣脱束缚,释放出那无尽的痛苦。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完颜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撕裂了。她几乎在瞬间就失去了意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旋转。
然而,就在她即将昏厥的一刹那,眉心处的凰纹突然爆发出最后的冰蓝光华。那光芒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却死死地护住了她最后一丝清明。
“黎童——!”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却被粘稠冰冷的潭水吞噬。冰蓝的瞳孔在绝对的黑暗中努力搜寻,只能凭借同源冰魄的微弱感应,感知到下方那团更加混乱、更加狂暴的能量核心!
她如同扑火的飞蛾,不顾一切地向下潜去!越往下,压力越大,寒意越盛!体表的幽蓝冰晶在恐怖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诅咒纹路如同活物般在苍白肌肤上蔓延游走,带来噬魂般的痛楚。但她眼中只有下方那一点混乱的、代表着黎童的气息!
终于! 透过粘稠的黑暗,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撞入眼帘!
潭底并非淤泥,而是一片无比巨大、由某种未知黑色晶石构成的诡异平台。平台中心,赫然盘踞着一具庞大到令人灵魂颤栗的骸骨!那骨骼通体晶莹如万年玄冰,却又流转着星辰般的暗铜光泽,仅仅是存在本身,便散发着镇压万古的苍茫威压与湮灭一切的凶戾怨气!骸骨姿态扭曲,如同被天神之矛钉杀于此,巨大的脊椎贯穿平台,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这…便是上古寒螭的遗骸!
而此刻,在那寒螭巨大的颅骨上方,一道身影正悬浮于狂暴的能量风暴之中! 黎童!
他全身被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的暗蓝玄冰包裹,冰层表面布满扭曲的暗铜纹路,如同活体封印,死死压制着他。唯有左脸那道疤痕,如同燃烧的烙铁,释放着刺目的暗红光芒。断臂处,冰晶碎裂,暗红的血肉暴露在寒煞中,不断被侵蚀、冻结。最骇人的是他的双眼,熔金的竖瞳彻底消失,只剩下两团混乱、暴虐、充斥着无尽怨毒与痛苦的暗蓝旋涡!他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搐都引得那巨大的寒螭骸骨微微震颤,散发出更浓郁的怨戾寒煞!
寒螭骸骨周围,数十道由纯粹寒煞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幽蓝虚影,如同忠诚的守卫,无声地环绕飞舞。它们形态模糊,散发着冻结灵魂的恶意,发出无声的尖啸,不断将更加精纯的寒煞注入封印黎童的暗蓝冰层!
龙吟的源头,正是黎童口中那痛苦的嘶吼!他的意识,正被那源自骸骨的万载怨戾与体内失控的螭魂咒力拉扯、撕碎,沉沦于永恒的痛苦冰狱!
“黎童!!!”完颜雪的心如同被利爪狠狠撕裂!冰蓝瞳孔中燃起不顾一切的疯狂!她猛地催动体内最后的本源!眉心凰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如同一颗坠入深渊的冰蓝星辰!
“冰魄燃魂·通幽引!”
她竟不再抵抗那恐怖的寒煞与诅咒侵蚀,反而放开身心,将自己彻底化作一道桥梁!精纯的冰魄本源熊熊燃烧,如同一道逆流而上的冰蓝光柱,主动沟通、引导着周遭无穷无尽的寒煞怨气,连同自身血脉中诅咒烙印的力量,化作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狂暴的洪流,狠狠撞向封印黎童的暗蓝冰层!
轰——!!! 冰层剧烈震颤!表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环绕的寒煞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攻势更加疯狂!
完颜雪如遭万钧重锤轰击,口中喷出带着内脏碎片的冰蓝血雾!身体表面的幽蓝冰晶寸寸龟裂,诅咒纹路如同活蛇般疯狂蔓延,瞬间爬满她半边脸颊!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但她眼中唯有决绝!
她的冰魄之力,如同钥匙!强行撼动了封印,更将那狂暴的寒煞洪流,短暂地纳入了她的引导!这一撞,虽加剧了黎童的痛苦,却也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刺破了那层隔绝内外、将他意识彻底拖入深渊的怨戾屏障!
“呃啊——!!!”黎童的嘶吼陡然拔高,充满了极致的痛苦!暗蓝冰层轰然炸裂!无数碎片如同锋利的刀片四射飞溅!他那被邪力侵蚀、布满暗铜鳞片虚影的身躯彻底暴露在狂暴的寒煞之中!
意识深处。 永恒的冰狱被这外力狠狠撕开了一道缝隙!黎童那被怨毒与痛苦淹没的残存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向上挣扎!他“看”到了!看到了自己被侵蚀扭曲的身体!看到了那巨大的、散发着无尽怨恨的寒螭骸骨!看到了骸骨周围那些贪婪汲取寒煞的幽蓝虚影!更看到了…那道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引导着灭世寒流撞向他的冰蓝身影!
“雪…儿…”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曙光,在他混乱的意识深处顽强地亮起!
“杀…了…它…们!”完颜雪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顺着她燃烧的冰魄本源,强行传入黎童的意识深处!她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些环绕飞舞、不断向骸骨和黎童输送寒煞的幽蓝虚影!
杀! 这个字如同惊雷,在黎童残存的意识中炸响!所有的痛苦、挣扎、混乱瞬间被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蛮荒而霸道的暴戾杀意取代!那是被镇压万载的寒螭残魂对背弃者的滔天恨意!是螭龙血脉对窃取力量的蛆虫的本能厌恶!
“吼——!!!!!”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威严、带着洪荒霸主气息的龙吟,猛地从黎童体内爆发!不再是痛苦的嘶嚎,而是宣告归来的怒吼!
他那布满暗铜鳞片虚影的左臂猛地抬起!断臂之处,幽蓝冰晶早已在封印炸裂时粉碎,此刻,断口处暗红的血肉筋骨疯狂蠕动!肉眼可见的速度,森白的骨茬急速生长、延伸!暗铜色的怨戾纹路与幽蓝的寒煞能量如同活物般缠绕其上,竟凝结成一支覆盖着小臂与手掌的——狰狞骨爪! 爪长尺余,五指如钩,通体由暗铜色的骨骼构成,骨缝间流淌着幽蓝的寒气,爪尖闪烁着金属般的锋利寒芒!
螭龙之爪!
骨爪成型的刹那,黎童那双混乱的暗蓝竖瞳猛地锁定最近的一道寒煞虚影!兽性的杀戮本能彻底主宰了身体!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在原地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那虚影面前!新生的骨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无视那虚影刺骨的寒煞防御,狠狠抓入其雾气般的核心!
噗嗤! 如同撕开败革!那虚影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厉哀嚎,瞬间溃散成漫天冰屑!一股精纯的寒煞本源被骨爪强行吸纳!
“吼!” 黎童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骨爪上的幽蓝光芒似乎凝实了一分!他毫不停留,身影再次消失,扑向另一个目标!速度更快!力量更凶!
此刻的他,如同解开了枷锁的洪荒凶兽!新生的骨爪成了最致命的武器!每一次撕裂虚影,都精准地攫取其核心的寒煞本源!骸骨散发的怨戾寒煞不再是他痛苦的源头,反而成了滋养这杀戮之爪的养分!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狂暴,暗蓝竖瞳中的混乱痛苦逐渐被一种冰冷、纯粹的杀戮意志取代!
完颜雪的身体如同破碎的冰晶人偶,缓缓向漆黑的潭底沉去。冰蓝长发在寒流中散开,眉心凰纹的光芒微弱得几乎熄灭。只有那双冰蓝的眸子,依旧死死睁着,映照着上方那在寒煞虚影中疯狂杀戮的身影。看到黎童撕裂一道又一道虚影,看到他新生的骨爪汲取力量,她嘴角艰难地勾起一丝极淡、极欣慰的弧度。
值了…黎童…活下去…
意识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就在她即将彻底沉入永恒黑暗的刹那! 一只冰冷、坚硬、覆盖着暗铜骨甲的手,猛地抓住了她下坠的手腕!
黎童不知何时已杀透虚影重围,出现在她身旁!那双暗蓝的竖瞳中,冰冷的杀戮之意尚未褪尽,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他低头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生机几近断绝的完颜雪,又抬头望向那具散发着无穷诱惑与致命威胁的庞大寒螭骸骨。
骸骨顶端,那颗巨大的螭龙头骨空洞的眼窝深处,两点幽蓝的灵魂之火,如同被惊醒的凶魔,正缓缓亮起!
与此同时,潭边岩洞。 灰衣老僧盘坐的身躯猛地一震!他豁然抬头,浑浊的眼眸深处,亿万梵文刹那崩碎!他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法掩饰的惊骇之色,失声低呼: “竟引动了骸骨深处的残存龙魂?!不好!此乃‘夺舍’之局!速离潭边——!”
话音未落! 轰隆——!!!
整个寒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鼎,猛地炸开!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冲击波混合着极致阴寒的煞气,如同灭世海啸,自潭底深渊狂暴喷发!潭水瞬间被排空大半!坚固的黑色晶石平台寸寸龟裂!无数巨大的冰棱如同死亡的巨矛,混合着狂暴的潭水与煞气,向着洞顶、向着潭边众人,无差别地轰然激射而来!
“闪开!”孟雄飞目眦欲裂,一把抄起重伤的周镇岳向后急退! 拓跋苍箭步上前,铁胎弓瞬间拉满,三支破甲重箭带着凄厉尖啸射向袭来的巨大冰棱!箭矢撞上冰棱,炸开漫天冰屑,却无法阻挡其恐怖冲势! 墨七的毒针暗器更是如同泥牛入海! 孙青囊与苏无垢被杨钊和亲兵死死扑倒压在身下!
轰!轰!轰! 岩洞剧烈摇晃!洞顶巨大的钟乳石如同暴雨般砸落!地面被冰棱犁出深深的沟壑!狂暴的寒煞气流横扫而过,所过之处,一切皆被冻结!
烟尘冰雾弥漫,遮蔽了一切。 唯有那寒潭深处,暗蓝与幽红交织的光芒疯狂闪烁,隐隐传来黎童野兽般的咆哮与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龙吟嘶吼!如同两头洪荒巨兽,在那万古归墟的深渊之底,展开了不死不休的最终厮杀!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