栈道上的血腥气被瀑布激荡的水雾冲淡了些许,深潭幽绿的寒光映照着满地狼藉的熊尸和疲惫浴血的将士。冰璃所指的那处半掩于水帘后的岩壁裂缝中,那点奇异的幽蓝光芒静静流淌,如同暗夜星辰坠落凡间,散发出纯净而凛冽的寒意。
“寒玉魄?!”玉尘子道长快步上前,拂尘扫开水帘边缘的湿冷苔藓,凝神感知那幽蓝光芒,“此乃地脉极阴寒煞历经万载凝练而生的精华,至阴至纯,天生克制邪秽!难怪…难怪这些被秽气污染的巨熊不敢靠近此潭!此处寒潭便是天然屏障!”
苏无垢迅速采集了潭水样本,又小心翼翼地从裂缝深处撬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幽蓝晶体。晶体入手,一股精纯的寒意瞬间驱散了周遭的秽气,连皮肤上沾染的熊血都似乎被净化了几分。“道长所言极是!此物蕴含的寒煞之力,与巫神秽气正是阴阳两极,相互克制!若能善用,或可破秽气屏障!”
黎童的目光扫过伤亡惨重的队伍。激战过后,尚能站立者不足三百,人人带伤,疲惫不堪。他熔金般的竖瞳最终落在那块幽蓝的寒玉魄上,又转向深潭对面那座隐于幽暗、造型狞恶如巨兽巢穴的庞大石门。那是巫神陵真正的入口,也是此行的终点。门缝中渗出的阴寒秽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如同粘稠的墨汁流淌在冰冷的岩石上。
“收集寒玉魄碎片!磨粉!涂抹箭头、刀刃!”黎童的声音斩钉截铁,“岩虎,带猎手警戒深潭!”
命令迅速执行。士兵们强忍着伤痛,在冰璃的指引和苏无垢的调配下,小心翼翼地从岩壁裂缝中采集下更多的幽蓝晶体碎片。碎裂声清脆,幽蓝的光点在昏暗洞窟中闪烁。碎片被碾磨成细密的粉末,与水混合成粘稠的幽蓝浆液,迅速涂抹在弩箭的箭头、士兵的刀锋矛尖之上。一股更加纯净的寒意弥漫开来,靠近的秽气如同遇到克星般微微退缩,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寒意侵染骨甲,带来一丝清凉,也稍稍抚平了黎童心中因栈道上惊险一幕而残留的戾气。他下意识地侧目看向身旁。完颜雪正盘膝坐在一块稍干的岩石上闭目调息,凰翎长剑横于膝前。方才连续爆发涅盘神火,又经历栈道生死搏杀,她消耗巨大,脸色依旧带着力竭的苍白,几缕湿发贴在光洁的额角,长睫低垂,遮掩了那双锐利竖瞳。苏无垢在她身边,正端着调配好的、混合了珍贵药材的清水。
黎童沉默地解下腰间仅剩的一个水囊,走到苏无垢身边,递了过去。水囊沉甸,里面是他之前刻意保留的最后一点干净饮水。苏无垢微微一愣,随即了然,接过水囊,将清水小心地混入药碗之中。
药香混合着寒潭水汽弥漫开。完颜雪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那双暗金色的竖瞳对上黎童深邃的眼眸,疲惫深处藏着关切。她没说话,只是接过苏无垢递来的药碗,默默饮下。苦涩的药液入喉,一股温和的药力与清水带来的滋润感迅速蔓延,驱散了些许疲惫。她抬眼,看向黎童递水囊的手——覆盖骨甲的手背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熊爪划痕,渗出细微的血丝,混杂着污秽。
“你的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恢复的沙哑。
“无碍。”黎童收回手,骨甲微光流转,那细微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他目光扫过她苍白依旧的脸颊,“你呢?”
“好多了。”完颜雪轻轻呼出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重新凝聚的暖流。她站起身,金红神韵在周身微弱流转,将残余的寒意与水汽逼退。“该出发了。”
黎童点点头,熔金竖瞳转向那座散发着无尽邪恶的石门,杀意再次凝聚:“末路穷途,唯有一战!破门!”
“破门!诛魔!”残余的将士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怒吼,涂满了幽蓝寒玉粉的兵器闪烁着冰冷的决心!
队伍重整,穿越弥漫的水雾,踏上了深潭边缘通往石门的最后一段湿滑石径。石门越来越近,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寒秽气几乎凝结成霜,附着在冰冷的岩石和众人的甲胄之上。唯有涂抹了寒玉粉的兵器,依旧散发着纯净的幽蓝光芒,顽强地抗拒着侵蚀。
当距离石门不足五十丈时,前方的黑暗并未消散,反而更加粘稠。石门前方那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四道身影如同从黑暗中雕刻而出,静静伫立,拦住了必经之路。
四人装束各异,气息却同样深沉、阴戾,如同四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山。在他们身后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穿着破旧的工匠服或土匪皮甲,死状凄惨,显然是被强行驱使探路的牺牲品。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秽气,令人作呕。
最左侧一人,身形枯瘦如竹竿,裹在一件宽大油腻的黑袍中,脸上覆盖着惨白的骨质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灰色眼睛。他双手拢在袖中,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腻腥气,脚下几株苔藓瞬间发黑枯萎。
右侧一人,则截然相反,体型壮硕如山,仅着一条皮质短裤,虬结的肌肉如同岩石垒成,皮肤呈现出病态的青铜色。他肩上扛着一柄门板大小的巨型狼牙棒,棒头布满锈迹斑斑的尖刺,散发着浓重的血腥与铁锈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令人心悸的蛮荒之力扑面而来。
第三人站在黑袍人身旁,身形窈窕,竟是个女子。她穿着紧身的墨绿色皮甲,勾勒出妖娆却致命的曲线,脸上戴着一张似笑非笑的青铜狐狸面具。双手戴着一副布满细小鳞片的奇异手套,十指修长,指尖闪烁着幽蓝的金属寒芒。腰间缠绕着数圈几乎透明的银丝,在昏暗光线下若隐若现。
最后一人,立于最前方,身材颀长,穿着暗金色的华贵长袍,脸上覆盖着一张刻画着扭曲痛苦人脸的黄金面具。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是随意地负手而立,一股无形的、令人心神烦躁的低沉嗡鸣却隐隐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黑煞掌?枯竹叟、碎岳锤?屠山、千机毒丝?媚蛛…”玉尘子道长脸色凝重地吐出三个名字,目光落在最后的黄金面具人身上,瞳孔微缩,“还有…迷魂魔音?金面郎君!巫神陵四大护法!竟齐聚于此拦路!”
“桀桀桀…”枯竹叟发出如同铁片摩擦的怪笑,灰白的眼睛扫过众人涂抹幽蓝的武器,“带了点小玩意儿…可惜,不够看!”他拢在袖中的枯瘦手掌微微一动,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甜腻腥风的灰黑气雾如同活物般,贴着地面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岩石表面都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闭气!是黑煞毒瘴!”苏无垢厉声示警!
“弩手!放!”萧雨轩毫不犹豫!早已按捺不住的弩手松开弓弦!
嗡——! 数十支涂抹了幽蓝寒玉粉的弩箭,带着刺骨的寒意,撕裂灰黑毒瘴,呼啸着射向枯竹叟四人!
“雕虫小技!”屠山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怒吼,一步踏前!巨大的狼牙棒掀起狂暴的恶风,如同旋风般挥舞起来! 铛铛铛铛——!!! 火星四溅!大部分强劲的弩箭竟被这蛮横的力量碾飞、搅碎!只有寥寥几支穿透棒影,射向枯竹叟和金面郎君!
枯竹叟身形诡异一晃,如同没有骨头的蛇,轻易避开箭矢。而那几支射向金面郎君的弩箭,在距离他身体尚有三尺之时,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速度骤减,箭头上的幽蓝寒玉粉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无力地跌落尘埃!金面郎君甚至未曾动一下手指!
“哼!”屠山挡下箭雨,巨大的狼牙棒带着摧山断岳之势,轰然砸向冲在最前的岩虎!
“来得好!”岩虎怒吼,巨斧迎击!
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起!岩虎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力传来,虎口瞬间崩裂,沉重的巨斧脱手飞出!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人群中!
“岩虎!”士兵惊呼!
“蛛网?天罗!”媚蛛那带着魅惑笑意的声音响起!她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缠绕在腰间的透明银丝瞬间激射而出!这些丝线细如蛛丝,却坚韧无比,速度快如闪电,更可怕的是丝线上闪烁着幽蓝的寒芒——显然淬有剧毒!无数毒丝在空中交错编织,竟在刹那间形成一张覆盖前方数丈的巨大毒网,无声无息地笼罩向紧随岩虎冲锋的士兵!
嗤嗤嗤! 几名士兵躲闪不及,被毒丝缠住手臂或腿脚!坚韧的丝线瞬间嵌入皮肉,剧毒的幽蓝顺着伤口蔓延!士兵惨叫倒地,皮肤迅速泛起青黑色!
“小心毒丝!”玉尘子道长拂尘急挥,清光扫向毒网,却被坚韧的丝线弹开!
就在这时! 一道金红交炽的璀璨剑光撕裂昏暗! “焚!”完颜雪清叱!凰翎长剑爆发出纯净炽烈的涅盘神焰!剑光并非斩向毒网,而是如同燎原之火,席卷向那些连接媚蛛双手、操控着漫天毒丝的源头丝线!火焰至阳至净,正是剧毒与阴邪的克星!
嗤嗤嗤——!!! 金红神焰与幽蓝毒丝猛烈碰撞!刺耳的灼烧声响起!坚韧的毒丝在金红火焰下迅速变得焦黑、脆弱!媚蛛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尖啸,急忙收手!但已有数根关键丝线被神焰焚断!庞大的毒网瞬间出现缺口!
“杀!”黎童的身影如同黑色闪电,从毒网缺口处悍然突入!目标直指那造成弩箭失效、一直负手而立的金面郎君!他覆盖骨甲的右拳凝聚着归墟之力的咆哮,毫无花哨地轰向对方胸膛!他要打断那令人心神不宁的魔音干扰!
“不知死活。”金面郎君黄金面具下传出低沉而冰冷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面对黎童这足以轰碎山岩的一拳,他不仅不闪避,反而向前踏出一步!右手五指张开,掌心竟泛起一层诡异的暗金色涟漪,看似轻飘飘地迎向黎童的拳头!
拳掌相交!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撞击声! 黎童只觉自己狂暴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轰入了一片粘稠而深不见底的旋涡!那暗金色的掌心仿佛能吞噬一切冲击!更有一股阴冷滑腻、直透骨髓的诡异力道顺着拳头蔓延而上,试图侵蚀他的手臂经脉!黎童闷哼一声,覆盖骨甲的右臂肌肉瞬间绷紧到极致,归墟之力疯狂流转,硬生生将那侵袭的力道震散湮灭!但身形也被这诡异的化解之力带得微微一晃!
“有点意思。”金面郎君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随即转为更加阴沉,“可惜,到此为止了!”
他负在身后的左手猛地抬起!五指如钩,指尖萦绕着刺耳的、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尖锐音波!这音波并非无形,而是凝聚成五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空气的暗金波纹利刃,撕裂空间,狠狠刺向黎童因身形微晃而暴露的胸腹要害!速度快到极致!
“黎童!”完颜雪的心猛地揪紧!涅盘神火轰然爆发,试图救援!
枯竹叟狞笑着,大袖挥舞,更浓郁的灰黑毒瘴卷向完颜雪!屠山则狂吼着,巨大的狼牙棒砸碎地面,带着碎石冲击波轰向黎童下盘!媚蛛十指连弹,残余的毒丝如同毒蛇般缠向黎童的双腿!
四大护法,配合默契,杀招齐出!瞬间将黎童置于绝境!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