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霜，打湿了念雪的绯红劲装。她跟着阿古拉钻进密道入口时，肩头的 “百日醉” 余毒仍在作祟，每走一步，都觉经脉里像塞了团棉絮，提不起十足力气。阿古拉回头看她一眼，从怀中摸出个青瓷小瓶，倒出粒琥珀色的药丸：“这是‘醒神丹’，能暂解迷毒，虽不及你外祖父留下的‘清瘴散’霸道，撑一时半刻够用了。”
药丸入口微苦，片刻后便有股暖意从丹田升起，念雪精神一振，软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公主认得我外祖父的药？”
“你母亲完颜雪的嫁妆里，就有这方子。” 阿古拉推开一道暗门，密道里飘来淡淡的松脂香，石壁上刻着的异族图腾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 竟是黎家祖传的 “护族纹”，边角却缀着邻国特有的鹰羽印记，“当年我父王与你外祖父结好，你母亲嫁去中原时，带了不少咱们族里的药材，这‘清瘴散’的方子，还是她亲手抄给我母后的。”
念雪指尖抚过石壁上的纹路，那刻痕深浅不一，像是母亲当年在此停留时，无意识间留下的痕迹。心头正泛起一阵酸楚，脚下突然传来 “咔哒” 轻响。阿古拉反应极快，拽着她往左侧急闪 —— 方才站立的地方已露出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冷风从洞里灌出来，带着股陈年的血腥气。
“这密道是先汗为通商修的，” 阿古拉的弯刀在洞边试探着划了划，火星溅在黑不见底的洞里，“后来两国交恶，就成了藏兵的暗渠。机关都是按‘七星方位’布的，踩那些刻着鹰羽的石板，那是咱们的记号。”
密道狭长，仅容两人并肩。念雪盯着脚下的鹰羽石板，忽然发现这些石板的排列暗合 “八卦” 中的 “乾、坤、坎、离” 四正位：“公主，这些石板…… 是按‘四象’摆的？”
阿古拉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讶异：“你竟也懂这个？先汗当年请中原术士布的局，说‘四象镇关，万邪不侵’。只是‘艮位’埋着炸药，那是后来补的杀招，千万别碰。”
说话间，前方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贴着石壁藏好。只见三个黑衣人像壁虎般贴着石壁滑过，手里都拎着油布包，里面隐约露出金属的寒光。
“二皇子说了，把‘子母雷’埋在‘离位’，等那丫头和公主进来，就炸塌密道，一了百了。” 为首的黑衣人压低声音，脸上带着狞笑，“到时候，太子没了帮手，北境就是咱们的天下！”
念雪与阿古拉在暗处交换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寒意。这 “子母雷” 是西域传来的狠辣暗器，母雷炸开后，子雷如蜂群般四散，沾着皮肉就炸，端的是歹毒无比。
“绕去‘兑位’。” 阿古拉的声音压得极低，弯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孙子兵法》说‘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咱们绕到他们身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人踩着 “兑位” 的石板悄然移动，靴底与石板摩擦的声响被密道的回声掩盖。念雪的软剑如灵蛇般贴在小臂，目光死死盯着那三个黑衣人的后心 —— 这位置正是 “九宫” 中的 “中宫”，是人身最易受袭的破绽。
“动手！” 阿古拉突然低喝一声，弯刀带着破空声直取左侧黑衣人的咽喉。那人反应也算快，慌忙回身格挡，却被她手腕一翻，刀背重重砸在太阳穴上，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念雪的软剑同时出鞘，剑光如练，缠住中间那黑衣人的手腕。她这招是黎家 “绕指柔剑” 的变招，剑穗上的银铃故意发出轻响，引得黑衣人分神的刹那，剑柄突然撞向他的 “曲池穴”。那人只觉手臂一麻，油布包 “啪” 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黑黝黝的子母雷。
“找死！”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状，竟直接点燃了引线！母雷 “滋滋” 冒着火花，眼看就要炸开。
“快踢开！” 阿古拉惊呼着扑过去，却被那黑衣人用身体挡住。念雪心头一急，突然想起父亲教的 “隔山打牛” 心法，将内力聚于脚尖，猛地踹向旁边的石壁 —— 借着力道反弹，一脚踢在黑衣人后腰！
这一脚用了巧劲，黑衣人踉跄着撞向石壁，手里的木雷脱手飞出，正好落在 “艮位” 的石板上。只听 “轰隆”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密道顶部的碎石如雨点般落下！
“快跑！” 念雪拽着阿古拉往 “生门” 方向冲，身后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显然是 “艮位” 的炸药被引爆了。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两人在乱石中穿梭，好几次险些被落下的石块砸中。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光亮。念雪扶着呛得咳嗽的阿古拉冲出密道，发现竟置身于一片开阔的山谷 —— 谷中扎着数十顶帐篷，篝火旁的士兵都穿着邻国的狼皮甲，正是阿古拉的军营！
“是公主！” 有士兵认出了阿古拉，慌忙迎上来，“大汗刚收到二皇子的密信，说您被太子胁迫，正准备发兵呢！”
阿古拉脸色骤变：“信呢？给我拿来！”
士兵递上密信，念雪凑过去一看，只见上面的字迹模仿得与阿古拉平日的笔迹有七八分像，说自己被赵衡囚禁，不得已与太子勾结，恳请大汗发兵 “救驾”。信末还盖着公主的私印，只是那印泥的颜色比寻常的深了些 —— 显然是伪造的。
“好个二皇子，竟连我的私印都仿了。” 阿古拉气得浑身发抖，将密信揉成一团，“备马！我要去见大汗！”
就在这时，谷口突然传来喊杀声。只见二皇子的亲信 “独眼狼” 带着数百人马杀了进来，为首的旗手举着面黑旗，上面绣着个 “赵” 字，显然是想借夜色冒充太子的人马，挑起两国战火。
“来得正好！” 念雪软剑出鞘，剑尖直指独眼狼，“今日就让你看看，黎家剑法的厉害！”
独眼狼捂着脸上的伤疤，眼中满是怨毒：“小丫头，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谁救你！” 他一挥令旗，数十名弓箭手同时放箭，箭雨如黑云般罩向念雪。
念雪足尖踏着 “八卦” 方位游走，软剑舞成个浑圆的剑圈，将箭雨尽数挡开。她这招 “九宫护心剑” 是父亲结合《奇门遁甲》创的，剑势随步法变换，守得密不透风。阿古拉趁机召集士兵，弯刀一挥：“儿郎们，这是二皇子的奸计，随我杀出去，让大汗看清楚谁是真心！”
两国士兵本就不愿开战，此刻见公主亲自带头，顿时士气大振，与独眼狼的人马杀在一处。山谷里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得积雪簌簌落下。
独眼狼见势不妙，竟亲自扑向念雪，双爪带着黑气抓来 —— 这 “阴爪功” 练到极致，能断金裂石，爪风扫过之处，连坚硬的岩石都能留下指痕。念雪不敢大意，软剑陡变招，化作数道残影，正是 “柳絮剑法” 的精要 “漫天飞雪”，剑尖专刺他爪法的破绽。
“铛铛铛” 几声脆响，爪尖与剑尖碰撞，竟溅起火星。独眼狼的爪法狠辣诡谲，招招不离要害；念雪的剑法却灵动飘逸，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锋芒。两人斗在一处，竟是一时难分高下。
激斗中，念雪突然瞥见独眼狼左脚踩的位置 —— 正是谷中一块松动的石板，下面隐约露出绳索的影子。她心头一动，想起《鬼谷子?反应篇》“反听乃定基” 的道理，故意卖个破绽，让左肩露出空当。
独眼狼果然中计，双爪如毒蛇出洞，直扑她的肩头。念雪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足尖猛地踹向那块石板！石板翻转，露出下面的陷阱，独眼狼猝不及防，一只脚掉了进去，被绳索牢牢捆住！
“拿下！” 念雪清叱一声，软剑抵住他的咽喉。
独眼狼的人马见首领被擒，顿时乱了阵脚。阿古拉趁机率军冲杀，很快便将残兵击溃。谷中的篝火重新燃起，映着两国士兵并肩而立的身影，倒比刚才的厮杀多了几分暖意。
就在这时，谷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念雪抬头望去，只见赵衡带着亲兵疾驰而来，玄铁刀上还沾着血，显然是一路杀进来的。他看到念雪安然无恙，紧绷的脸瞬间松弛下来，翻身下马时，动作竟有些踉跄。
“你没事…… 太好了。” 赵衡走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后怕，伸手想替她拂去发上的雪沫，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 —— 阿古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念雪的脸 “腾” 地红了，慌忙低下头，却撞进赵衡带着笑意的眸子里。那里面映着篝火的光，映着她的影子，像藏着整片星空。
阿古拉轻咳一声，将那封伪造的密信递给赵衡：“二皇子的阴谋破了，但他跑了。我父王那边，我会解释清楚。” 她看了眼念雪，突然笑道，“只是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们 —— 我那父王最是护短，他要是知道我这‘故人之女’被人欺负了，怕是不会轻易饶过。”
赵衡握着密信的手微微收紧，突然正色道：“念雪是我赵衡要护着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这话掷地有声，谷中的士兵都忍不住起哄。念雪的脸更红了，却偷偷抬眼看向他，正好撞进他坚定的目光里，心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暖烘烘的。
就在这时，谷口的哨兵突然大喊：“公主！大汗的亲卫队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远处的山道上亮起无数火把，像一条火龙正往谷中逼近。为首的那顶金帐，在火光中闪着刺眼的光 —— 邻国大汗，竟亲自来了！
阿古拉的脸色凝重起来：“我父王性情刚烈，又被二皇子的密信蒙了心，怕是……”
赵衡将玄铁刀重重顿在地上，刀身插入冻土半寸：“有我在，谁也别想动念雪一根头发。”
念雪握紧软剑，与他并肩而立。篝火的光在两人身上跳跃，将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积雪上，像一幅未完的画。她知道，大汗的到来，绝不会是简单的 “解释” 就能解决的，而这场关乎两国和平、关乎她与赵衡未来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远处的火龙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马蹄踏碎坚冰的脆响，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念雪深吸一口气，软剑在手中转了个圈，剑穗上的银铃轻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