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又被压缩到了极致。
裴砚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褪去了色彩,只剩下两种触目惊心的颜色。
一种,是苏九璃那如凋零血色花瓣般坠落的身影,凄美,而死寂。
另一种,是那柄撕裂虚空、暴刺而来的金色光矛,霸道,且冰冷。
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捏爆!
那不是疼痛,而是超越了疼痛的空洞与麻木,紧接着,是足以焚尽九天十地的滔天怒火,从那空洞中疯狂滋生、喷涌、咆哮!
理智的堤坝,在这一瞬间被彻底冲垮。
“九璃!!!”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自裴砚的喉咙深处炸开!那声音里蕴含的悲恸与疯狂,竟让这片被裁决神力禁锢的空间都为之震颤!
他的双眼,在瞬间被血丝彻底爬满,眼眶欲裂,流下的不是泪,而是两行滚烫的血!
他体内,早已干涸的书魂之海,在那股极致的情绪风暴席卷下,竟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异变!原本沉寂的书魂,像是被投入了烈火的干柴,开始以一种自毁的方式,疯狂地逆向运转!
它不再从天地间汲取灵气,而是反过来,以裴砚自身的精、气、神,乃至那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寿元为燃料,进行着最野蛮、最原始的压榨与汲取!
裴砚的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处开始变得灰白。他的皮肤失去了光泽,生机在飞速流逝,但他身上的气息,却不降反升,节节攀升,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境地!
他感受不到身体的衰败,或者说,他已经不在乎了。
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都化作了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欲与恨意,死死地锁定了九天之上那道高高在上的裁决者意志!
“你不该动她!”
裴砚的头颅猛地抬起,那张清秀的脸庞此刻竟显得有些狰狞,血泪划过脸颊,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你!不!该!动!我!的!女!人!!!”
最后一个字吼出,天地震荡!
他脑海中,那久违的系统面板疯狂闪烁,代表着《封神传》的古老书页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哗哗翻动,越过了“哪吒闹海”,越过了“武王伐纣”,越过了“万仙大阵”,一路向前,追溯到了比封神更加古老、更加原始的篇章!
最终,画面“啪”的一声,定格!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没有天地,没有日月,没有星辰,没有万物。
只有一片无垠的、粘稠的、死寂的混沌。
而在那片混沌之中,一道模糊不清、却又仿佛囊括了宇宙一切力量的巨人,手持一柄造型古朴、斧刃上却流转着“开辟”与“终结”道韵的巨斧,正在沉睡。
这是……神话的源头!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裴砚的双眸中,映照出那片混沌,他的声音变得飘渺而宏伟,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悲壮。
“吾以残躯为祭……”
他每说出一个字,身上的生机便黯淡一分,气息却暴涨十倍!周围的天地瞬间失声,风不再吹,云不再流,连那金色光矛散发出的裁决神光,似乎都凝滞了一瞬。万物,仿佛都在为这禁忌篇章的开启而哀鸣!
“恭请……”
裴砚的身躯在剧烈地颤抖,仿佛承载不住那股即将降临的伟力,但他依旧死死地挺直了脊梁,用尽毕生的力气,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
“轰——!!!”
言出,法随!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书魂都要恐怖、都要原始、都要苍茫的至高意志,仿佛跨越了亿万年的时空长河,自裴砚的身上轰然苏醒!
在他的身后,那片混沌的景象骤然浮现,一道顶天立地的巨人虚影,从混沌中缓缓站起!
那虚影模糊不清,看不清面容,甚至连身躯都有些残缺,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祂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整个神裔界的天道法则都在战栗、退避!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同样虚幻的巨斧,那巨斧看似朴拙无华,却仿佛是世间一切“锋利”概念的源头,是“秩序”的对立面,是“创造”的起始点!
盘古书魂!
这,便是裴砚以生命为代价,从《封神传》最深处,强行召唤出的,禁忌中的禁忌!
“嗡——”
巨斧虚影被那巨人缓缓扬起,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却有一股“破开一切束缚、重定地水火风”的无上意志,瞬间锁定了那柄近在咫尺的金色光矛,以及光矛背后那片由裁决神力构成的绝对领域!
“嗯——!!!!”
九天之上,那道始终冰冷、威严、视万物为蝼蚁的裁决者意志,第一次出现了剧烈到近乎失控的波动!
那不再是讶异,而是一种混杂着惊骇与不可思议的震动!
“这是……何等狂悖之言灵!!”
他的声音不再平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怒意,“以凡人之躯,承载伪神之念,竟敢妄谈……开天?!”
在他的认知里,“开天”是至高的权柄,是创世神明才能触及的领域!一个连神都不是的凡人,竟敢用“言灵”的方式,去模拟这种行为?这是对至高秩序最严重的亵渎与挑战!
然而,裴砚已经听不到他的咆哮了。
此刻,他的意志,他的灵魂,他燃烧的一切,都已经与身后那道残缺的盘古虚影,彻底合而为一!
他的眼中,没有了裁决者,没有了金色光矛,只剩下了一片需要被劈开的“混沌”!
那金色光矛所代表的“裁决秩序”,就是他眼前的混沌!
那隔绝一切生机的绝望,就是他眼前的混沌!
那让苏九璃倒下的无力,就是他眼前的混沌!
不破!不立!
“给——我——”
裴砚与盘古书魂同时发出了震动万古的咆哮。
“开!!!”
一字落下,巨斧带着创世与终焉的气息,猛然劈下!
这一斧,没有华丽的光影,没有绚烂的特效。
它只是简简单单地,朝着那柄金色的光矛,劈了过去。
然而,就是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斧,却造成了难以想象的恐怖景象!
斧刃所过之处,空间并非是“裂开”,而是“消失”了!裁决神力所构建的法则链条,在那股“开天”的意志面前,就如同脆弱的蛛网,纷纷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然后寸寸断裂、崩解、化为虚无!
那无上的“裁决”秩序,在这更加无上的“开天”意志面前,竟在颤抖,在退避!
这一斧,劈开的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空间,更是概念上的规则,是秩序上的壁障!
它要在这片由“裁决”主宰的死地之中,硬生生地,劈出一条生路!
终于!
那柄代表着神王一击,毁灭万物的金色光矛,与那柄代表着创世之初,开天辟地的巨斧虚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心,在裴砚的眉心之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轰然相撞!
“轰——!!!!!!!!!”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已经超越了生灵能够感知的极限。
一瞬间,整个世界失去了所有的光与暗。
只剩下一片纯粹的、足以吞噬一切、分解一切的……创世与毁灭交织的能量风暴!
那风暴以撞击点为中心,呈球形疯狂扩散,所过之处,大地、天空、法则、光线……所有的一切,都被瞬间吞没、湮灭!
裴砚的身影,在那片风暴亮起的第一个刹那,便被彻底淹没。
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