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
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神手撕开的画卷。
最先映入裴砚眼帘的,并非人影,而是一片纯粹到极致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圣光!
那光芒没有温度,却比万载玄冰更令人心寒。它降临的瞬间,原本狂暴肆虐的法则乱流像是遇到了天敌,瞬间被抚平、被驯服、被同化。混乱的虚空在它的照耀下,竟显现出一种神圣而森严的秩序感。
紧接着,一道伟岸的身影从光芒的尽头一步踏出。
他身披一袭仿佛由光辉与法则编织而成的神袍,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古朴、顶端镶嵌着一颗仿佛蕴含着宇宙真理的晶石的裁决之杖。他的面容被一层神圣的光晕笼罩,模糊不清,无法窥探,但那股散发出的绝对公正、绝对无情、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志,却像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入在场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神裔至高裁决者!
他没有看那足以让任何至尊疯狂的气运旋涡,目光穿透了无尽的空间与能量风暴,第一时间便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裴砚身上。那目光,是法官在审视罪犯,是天道在衡量异端,不带丝毫情感,只有冰冷的审判。
“轰!”
几乎在裁决者降临的同一时刻,另一侧的虚空猛然炸开,滔天的魔气如同决堤的血海,汹涌而出!
那魔气污秽、粘稠,带着硫磺与鲜血的腥臭,与神圣的光辉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彼此碰撞、侵蚀,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仿佛要将这片虚空化作神魔交战的永恒战场。
一尊恐怖的巨魔,从翻涌的魔气中显现。
他头生狰狞的螺旋双角,直指苍穹。身上穿着一件由无数哀嚎的灵魂与干涸的血液凝结而成的万魂血铠,每一片甲叶上都仿佛有一张痛苦扭曲的面孔。他的眼眸中,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毁灭与欲望之火,仅仅是被他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心生贪念,堕入魔道!
正是万魔深渊之主!
他刚一现身,目光便死死地黏在了那巨大的七彩能量旋涡上,猩猩红的舌头伸出来,贪婪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低吼,那是饿了亿万年的凶兽终于看到了饕餮盛宴的狂喜!
“桀桀桀……”
紧接着,第三道气息降临了。
它既不像神光那般圣洁冰冷,也不像魔气那般狂暴污秽。它是一片深沉的死寂,仿佛万物归墟,轮回的终点。
一道横跨虚空的古老石桥虚影一闪而逝,一位身着玄黑古朴帝袍,头戴平天冠,手持一本厚重簿册与一支朱砂判官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踏出。
他面容威严,不怒自威,双眸深邃得像是两条贯穿生死的轮回通道。他一出现,周围躁动的能量都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镇压,连光线都变得缓慢起来。
九幽冥府,阎罗王!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看那气运之源,只是用那双洞悉生死的眼睛,漠然地扫过全场,像是在清点着此地即将陨落的亡魂数量。
轰!轰!轰!
刹那之间,妖气冲霄,一尊头戴帝冠,身披万鳞甲的皇者身影撕裂虚空,身后仿佛有万妖咆哮!
鬼气森然,一尊笼罩在无尽阴影之中,只能看到一双惨绿眼瞳的鬼帝,带着亿万鬼魂的哭嚎声降临!
仙光缥缈,一位白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仙尊驾驭着一朵九品青莲悠然而至,他虽是仙尊,但气息之强,竟不弱于在场任何一位主宰!
一位,两位,三位……
转瞬之间,足足七八位屹立于九界之巅的恐怖存在,如同约定好了一般,齐齐现身!
他们呈一个巨大的扇形,将中央那疯狂喷涌的七彩能量旋涡,以及悬浮于旋涡边缘,渺小得如同蝼蚁般的裴砚,死死地围困在中央。
每一位的气息都足以镇压一方大界,此刻,这些气息汇聚在一起,相互碰撞、相互提防、相互碾压!虚空在这股压力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这哪里是什么机缘之地,分明就是一个随时会引爆整个九界的火药桶!
苏九璃的九条狐尾早已不受控制地全部展开,形成一道绚烂而坚固的屏障,将裴砚护在身后,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承受不住这股威压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顾清晏的剑已经出鞘,清冷的剑意冲天而起,却在这如渊如狱的威压下被压制得寸寸收缩,只能勉强护住周身三尺之地。楚昭更是面色凝重,佛光与魔焰在他身上交织闪烁,形成一个诡异的平衡,死死地盯着每一个降临的至尊。
他们三人,就像是狂涛骇浪中的三叶扁舟,随时可能被倾覆,却依旧顽强地挡在裴砚身前。
“是你,打破了‘永恒约定’?”
死寂被打破了。
神裔裁决者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没有起伏,没有音调,却像是一道天宪,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他的目光,那柄无形的裁决之剑,已然悬在了裴砚的头顶。
裴砚此刻的心境,反而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当恐惧超越了极限,剩下的便是绝对的冷静。他一边疯狂运转体内那几乎要炸开的气运熔炉,试图与那神秘的“书魂烙印”重新建立联系,一边大脑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着眼前的死局。
跑?不可能。在这些存在的面前,空间和时间都没有意义。
求饶?更是笑话。他们眼中只有利益,没有怜悯。
那么……
就在裴砚思索破局之法时,一声充满了戏谑与贪婪的笑声打断了裁决者的神圣审判。
“哈哈哈!裁决者,你这假惺惺的样子真是亿万年都没变过!”万魔之主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他饶有兴致地扫了裴砚一眼,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本座倒是很好奇,小家伙,这等能把天捅个窟窿的泼天大祸,你是怎么干出来的?教教本座呗?”
他的话语看似粗鄙,却瞬间将裁决者营造的审判氛围破坏殆尽,同时也将矛头从“罪责”引向了“方法”。
阎罗王依旧面沉如水,一言不发。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在裴砚身上停顿了一瞬,又在气运旋涡上停留了片刻,最后缓缓扫过神裔裁决者和万魔之主,像是在评估着这几件“货物”的价值,以及……“收购”它们的成本。
这些巨头们,虽然都盯着那泄露的九界气运之源,但彼此之间的眼神交错间,却充满了赤裸裸的警惕与戒备。
神裔裁决者想要维护秩序,或者说,维护他所主导的秩序。
万魔之主想要混乱,想要趁乱打劫,将所有好处吞入腹中。
阎罗王……他似乎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他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利益的平衡点。
其余的妖皇、鬼帝、仙尊代表,也都是各怀鬼胎,眼神闪烁,暗流涌动。
虚空中的气氛,已经绷紧到了极致。就仿佛一根无形的弦,连接着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任何一方有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这根弦就会瞬间断裂,引发一场席卷九界、史无前例的至尊大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神裔裁决者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裁决之杖,杖尖那颗蕴含着宇宙真理的晶石,开始亮起璀璨夺目的光芒。
一股无法抗拒,无法躲避的锁定感,瞬间将裴砚笼罩!
“无论缘由,破坏九界根基者,当受九界共诛!”
裁决者的声音响彻虚空,冰冷而宏大。
“你,准备好接受裁决了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裁决之杖的杖尖光芒暴涨,一道蕴含着“终结”与“抹杀”概念的审判神光,眼看就要射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万魔之主却突然放声狂笑起来,他的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不屑。
“哈哈哈!裁决?共诛?神棍,少在这里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说得好像你对这本源不动心一样!”
他猛地一转头,那双燃烧着欲望火焰的眼眸,竟是带着几分奇异的欣赏,看向了裴砚,粗声粗气地吼道:“小子!本座看你很顺眼!比这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顺眼多了!这样,你把这玩意儿分本座三成,今天,本座就保你安然无恙!谁敢动你,先问问我这万魂血铠答不答应!”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阎罗王,眼眸中都闪过一丝异色。
裁决者那即将发出的审判神光,竟硬生生停滞在了杖尖,神圣的光辉剧烈地波动起来,显示出其主人的内心绝不平静!
他竟然……公开招揽!将一场审判,变成了一场交易!
就在神裔裁决者和万魔之主气机激烈碰撞,虚空明灭不定之时,一个平稳而威严的声音,不急不缓地响起,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一直作壁上观的阎罗王,终于开口了。
他手中的生死簿无风自动,哗哗作响。
“诸位,稍安勿躁。”
“此源乃九界共有,如今失控,长此以往,只会加速九界崩坏,我等谁也落不得好。”
阎罗王目光平淡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那巨大的七彩旋涡之上,缓缓说道:
“依本王看,争论谁对谁错,如何分配,都为时过早。不如我等先合力,将这气运之源重新封印,使其不再外泄。至于之后……如何处置这‘钥匙’,再行商议,如何?”
他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剑拔弩张的火药桶上。
看似公允,却是将皮球又踢了回来,并且巧妙地将裴砚从“罪人”的身份,变成了开启宝库的“钥匙”。
一瞬间,三道截然不同的目光,三种截然不同的选择,齐齐汇聚在了风暴中心的裴砚身上。
是接受神裔的审判,化为飞灰?
是投靠万魔的庇护,与虎谋皮?
还是同意阎罗的提议,沦为被共同“保管”的囚徒?
整个九界的命运,在这一刻,似乎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