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那万古不变的青铜面具下,传出的失声惊语,还回荡在死寂的虚空中。
也就在这一刹那,那即将被新源神辉彻底净化成虚无的裁决者残躯,竟爆发出最后、也是最恶毒的一缕怨念!
那怨念凝聚成一道漆黑如墨的芒刺,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旧秩序最污秽的诅咒之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刺裴砚的眉心!
这是临死前的最后反扑,是旧神对新王最恶毒的诅咒!
裴砚心神完全沉浸在新源的稳固之中,面对这突如其来、防不胜防的绝杀,竟似毫无察觉。
“小心!”
苏九璃等人发出了惊呼,却已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就在那黑芒即将触及裴砚眉心的瞬间,一本古朴厚重的书册凭空浮现,自动护主。
正是《永恒话本》!
哗啦啦——
书页无风自动,疯狂翻卷,最终定格在了某一页上。那页之上,一行以神金铸就般的篆文爆发出万丈光芒!
【功一:传道九界,开启民智】!
这不仅仅是一行字,这是裴砚一路走来,以话本为基,所立下的大宏愿,是新秩序的基石理念!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充满了教化与启迪意味的净化之光,从那金色大字上轰然射出。它没有神罚之矛的暴烈,也没有魔气的侵蚀,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润物细无声的绝对权威!
嗤——!
黑色的诅咒芒刺与金色的净化之光在半空中相遇,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冰雪消融般的湮灭声。那代表了旧秩序终极怨毒的诅咒,在代表了新秩序开端与希望的光芒面前,连一息都没能撑过,便彻底同归于尽,化作了最精纯的能量逸散。
《永恒话本》光芒敛去,静静地悬浮在裴砚身前,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经此一役,再无任何力量能够阻碍新世界的诞生。
裴砚双目紧闭,双手结印,将最后一道法诀打入那已经孕育出“轮回”真意的能量核心之中。
“凝!”
一声轻叱,响彻灵魂。
嗡————!
那旋转交织的能量奇点,在这一刻猛然一震,随后所有的光芒、所有的异象,尽数向内坍缩、凝聚。最终,它彻底成型,化作了一个约莫人头大小,通体璀璨,缓缓旋转的光球。
光球的表面,是纯粹的金色与九彩琉璃色,而在其内部,却仿佛蕴含着一个正在不断生灭、演化的微缩宇宙。无数星辰在其中诞生、闪耀、最终归于寂灭,化作尘埃,又在轮回中重获新生。
新九界本源核心,彻底诞生!
它没有立刻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威能,反而像一颗温柔的心脏,开始有节奏地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有一圈柔和而强大的本源光辉,以它为中心,向着整个混乱死寂的虚空扩散而去。
这光辉,便是新世界的第一缕晨曦。
它照亮了破碎的世界残骸,驱散了万古不化的黑暗,抚平了狂暴肆虐的空间裂缝。光辉所过之处,一切混乱与无序,都被一种全新的、充满了希望的秩序所取代。
而在这光辉之中,一种无形的法则,如同春雨般,融入了这片破碎天地的每一个角落,烙印在每一个幸存生灵的灵魂最深处。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无比的规则:
行善者,积功德,可得天地气运加持。
作恶者,生罪孽,将被天地气运剥夺。
赏罚之准绳,善恶之定义,皆以那本悬浮于新源之上的《永恒话本》为最终裁定!
“话本秩序”,在这一刻,不再是裴砚一人的道,而是开始成为整个新生世界运转的至高法则!
……
九界残骸,一处即将彻底崩塌的凡人世界碎片上。
一座孤零零的村庄里,死气沉沉。天地灵气早已枯竭,大地干裂,唯一的水井也已见底。
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老者,颤颤巍巍地将手中最后半块已经发硬的黑面包,塞进了一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孩童嘴里。
“吃吧……娃……活下去……”
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浑浊的眼中只剩下对死亡的麻木。
就在这时,一缕柔和的光辉穿透了污浊的天穹,洒在了他的身上。
老者茫然地抬头,只觉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涌遍全身,驱散了饥饿带来的冰冷与虚弱。
他惊愕地看到,村口那棵早已枯死百年的老槐树,竟然在光芒的照耀下,艰难地……抽出了一抹嫩绿的新芽!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但又无比真实的力量,从冥冥之中降临,融入了自己的身体。那是一种被天地眷顾的感觉,是名为“气运”的祝福。
仅仅因为……他分享了最后半块面包?
老者愣住了,随即,浑浊的双眼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干裂的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
希望!他还以为这个词,早已随着旧世界一同埋葬了!
……
一处妖兽横行的碎片大陆上。
一头遍体鳞伤的裂天魔虎,被三头同阶的嗜血凶狼逼到了悬崖边。它的身后,是一个瑟瑟发抖的、并非它血脉的幼虎,那是它在逃亡路上顺手救下的。
面对三头凶狼的步步紧逼,裂天魔虎发出了不甘的咆哮,准备用生命做最后的抗争。
也就在此时,那驱散黑暗的本源之光洒落。
光辉沐浴在它身上,它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止痒、结痂!消耗殆尽的妖力,也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它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天地法则。它保护幼崽的“善行”,被清晰地“记录”,并获得了天地的“奖赏”!
而对面那三头嗜血凶狼,则骇然发现,自己身上那股嗜血作恶积攒的煞气,在光芒下如同遇到了克星,冥冥中,它们感觉自己仿佛被整个天地所厌弃,一种不祥的预兆笼罩心头。
吼——!
此消彼长之下,裂天魔虎战意重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扑了上去!
……
虚空的夹缝中,无数残魂在哀嚎。
一个年轻书生的鬼魂,执念不散,浑浑噩噩地飘荡着。他即将被一头强大的鬼王发现并吞噬。
就在被吞噬的前一刻,本源之光照耀而来。
光芒中,他那混乱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想起了自己生前最大的憾事——未能守护好家人。这股纯粹的“守护”执念,在这全新的秩序下,竟被判定为一种“善”。
光芒没有让他复活,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与温暖,他那虚幻的魂体变得凝实,不再畏惧周围的混沌能量。他的灵魂深处,甚至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指引,指向一个充满了秩序与轮回气息的宏大世界。
地府,正在向他敞开大门。
……
战场核心。
苏九璃、顾清晏、沈砚秋与楚昭四女,沐浴在最浓郁的本源之光中,感受最为真切。
她们与《永恒话本》本就联系紧密,此刻,之前在战斗中获得的种种感悟,如同醍醐灌顶般瞬间融会贯通。四女的气息节节攀升,修为瓶颈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冲破!她们能感觉到,自己仿佛成为了新秩序的第一批“神官”,一言一行,都能在冥冥中引动新世界的气运之力。
“这……这便是他的道吗?”顾清晏感受着体内全新的力量,喃喃自语,清冷的眸子里异彩连连。
而另一边,万魔之主那双魔焰升腾的眸子,死死盯着那颗新源核心,非但没有因为这充满秩序与生机的力量而感到厌恶,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缕微不可查的魔气缠绕其上,尝试着去侵蚀一缕本源之光。
瞬间,他便感觉到了一股来自整个天地的排斥与警告,冥冥中,他感觉到自己的“气运”被扣除了一丝丝。
虽然微弱,但这种“量化”的感觉,却让他无比着迷!
“哈哈哈哈!好小子!他这是给老子的游戏更新了规则和数值显示啊!”万魔之主狂笑起来,“以前作恶,全凭感觉,现在倒好,干多大的坏事,扣多少‘积分’,全都明码标价了!这游戏,玩起来才有挑战性嘛!老子倒要看看,是老子攒的罪孽多,还是你这新世界的气运更经得起败!”
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将这视作了一场与天对赌的、更加刺激的游戏!
与他的狂热不同,阎君则是陷入了长久的、震撼的沉默。
他能感受到,新生的本源法则,在触及他所执掌的冥界时,并非是取代或毁灭,而是一种……兼容与补完!
他那残缺的轮回法则,在这股“生死轮回”的全新意境下,像是找到了失落的另一半。地府的秩序非但没有被动摇,反而在这光芒的滋养下,开始自发地修复和完善!
一条通往真正“六道轮回”的无上大道,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位执掌了死亡与轮回无尽岁月的君王,第一次,对着裴砚的方向,缓缓地、郑重地,躬身一拜。
此拜,无关身份,无关立场,只为大道之恩!
新生的光辉,还在向着更遥远、更黑暗的宇宙深处扩散,唤醒着绝望中的生灵,也记录着黑暗里的罪恶。
然而,就在这代表着希望与新生的光芒,触及到九界残骸最深处,那些连旧秩序都无法完全磨灭的、被压制了无数岁月的禁忌之地时——
轰!轰!轰!
数股恐怖到难以形容的古老意志,仿佛被滚油浇醒的沉睡巨龙,猛然从最深沉的黑暗中苏醒!
那不是裁决者那种旧秩序的维护者,而是……被旧秩序囚禁、镇压了亿万年的恐怖存在!
一缕缕充满了暴虐、憎恨与毁灭欲望的神念,跨越了无尽虚空,瞬间锁定了那颗新生的、还在不断壮大的本源核心!
“新的……牢笼?”
“又是……秩序的味道……”
“杀……!毁掉……它!”
“吾等……自由了!!!”
苍凉、古老、充满恶意与疯狂的嘶吼,同时在九界废墟的最深处响起,震得整片新生中的天地,都为之剧烈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