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檀香袅袅,四道蕴含着不同法则却又同源关切的力量,如同四条温柔的溪流,源源不断地汇入中央盘坐的裴砚体内。
那是一种奇妙的牵引。
裴砚的意识正从一片无垠的、布满“故事气泡”的黑暗虚空中被强行拽回。那个过程,充满了撕裂感。就像是将一条已经习惯了汪洋大海的鲸鱼,硬生生塞回到一方小小的池塘。
“界壁”的挤压感再次传来,之前被他猛然穿透的屏障,此刻却成了回归的枷锁,每一次的摩擦,都让他的神魂剧痛无比。
更要命的,是他神魂深处那枚“龙之烙印”!
它仿佛被“界壁”之外那无穷的故事宇宙信息所刺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排异性。它不属于九界,也抗拒着裴砚带回来的任何外界信息。一股股灼热、霸道、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正试图将裴砚的神魂连同那些“异界情报”一同焚烧殆尽!
内外夹击,生死一线!
“夫君!”
是苏九璃的声音,带着神裔血脉的威严与焦急,化作一道金色的光索,缠绕住他即将溃散的神魂。
“裴砚,守住心神!”
是顾清晏的声音,清冷如月,却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医道法则,如春雨润物,修补着他神魂的裂痕。
“言灵·固!”
是沈砚秋的声音,温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枚符文,烙印在他的意识边界,构筑起一道脆弱但坚韧的防线。
“废物,敢死在这里,本座就亲自去那什么鬼地方把你捞出来,再杀一万遍!”
是楚昭的声音,狠戾又张扬,却像是一记最猛烈的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裴砚几近沉沦的意志深处!
轰!
在龙之烙印的排异和四女的呼唤拉扯下,裴砚的意识终于被从那与本源核心交融的奇点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他猛地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终于回到了岸上。眼前,是苏九璃、顾清晏、沈砚秋、楚昭四张写满了担忧的绝美脸庞。
“我……回来了。”裴砚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仅仅三个字,就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顾清晏葱白的手指第一时间搭在他的腕脉上,柳眉瞬间蹙得更紧:“神魂撕裂,本源亏空,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裴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四女,眼神中还残留着那片无垠黑暗虚空带来的震撼。他沉默了片刻,组织着那超越了语言和逻辑的信息洪流,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将他所见、所闻、所感,全盘托出。
从“界壁”之外的黑暗虚空,到那一个个如气泡般沉浮的“故事宇宙”。
剑与魔法的钻石世界、克系神话的血肉星球、王朝更迭的书页宇宙、赛博朋克的代码纪元……
当这些颠覆性的概念从裴砚口中说出时,静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无论是高贵的神裔公主苏九璃,还是杀伐果断的魔教妖姬楚昭,都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她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裴砚的话语,砸得粉碎。
九界,只是万千“故事”中的一个。
她们所有的抗争,所有的辉煌,都只是这无垠宇宙中一个不起眼的气泡里的剧情。
“……最后,系统弹出了一条信息。”裴砚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那句话本身就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警告:侦测到‘高维叙事覆盖’协议……‘祂’不是一个人,是一个……】”
信息,戛然而止。
“是一个……什么?”苏九璃下意识地追问,她的脸色有些发白。身为神裔,她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高维”与“覆盖”这两个词所代表的恐怖含义。那意味着降维打击,意味着从根源上的抹除与重写!
裴砚摇了摇头,眼底是深深的忌惮与困惑:“不知道。系统就在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静室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每个人的心绪都已是波涛汹涌。
“原来如此……”最先开口的,竟是苏九璃。她金色的瞳眸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我族神裔的古老典籍中,曾有语焉不详的记载,提到太古时代,曾有‘天外邪魔’降临,也有‘异界神只’来访。我们一直以为那只是神话传说,现在想来,那些‘天外’与‘异界’,或许指的就是其他的‘故事宇宙’!”
“这太冒险了。”顾清晏的关注点永远是最实际的,她紧紧握着裴砚的手,仿佛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你的神魂状态前所未有的糟糕。而且,那些不同的宇宙,必然有不同的生命法则,甚至截然相反的物理规则。我们这里的灵丹妙药,到了那里可能就是穿肠剧毒。我们赖以为生的灵气,在那里或许根本不存在。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杀。”
她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而是作为一个医道圣手最理性的判断。
然而,一直闭目感应的沈砚秋,却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眸子里带着一种奇妙的光彩:“不……我感觉到了。当我听到‘故事宇宙’这个词的时候,我的言灵之力……它在欢呼,在雀跃。就好像,它一直只是一段孤立的乐谱,现在却听到了整部交响乐的存在。我有一种预感,如果能去往那些以‘叙事’为核心法则的世界,我的力量……会得到前所未有的进化!”
这番话,让众人心中一动。
“嘿……”一声轻笑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楚昭缓缓站起身,舒展了一下惹火的腰肢,血色的眸子里燃烧着的是毫不掩饰的兴奋与狂热。
“什么狗屁‘自我编程’,什么‘负面算法’,跟这个一比,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她舔了舔红唇,笑容里充满了危险的魅力,“这才叫‘大劫数’,这才叫真正的大机缘!为一个池塘的归属打生打死有什么意思?要玩,就去那片无垠的大海里玩!就算被淹死,也比在烂泥塘里称王称霸要来得痛快!”
她的话语虽然粗俗,却点燃了每个人心中那名为“渴望”的火焰。
是啊,修行者,本就是逆天而行,与天争,与地斗,与人战。当得知头顶还有一片更广阔的天空时,谁又能按捺住那份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裴砚的目光扫过四女,看到她们眼中或凝重、或担忧、或期待、或狂热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将众人的思绪拉了回来,分析道:“楚昭说得有道理,但也不能莽撞。‘自我编程’势力,恐怕早就知道‘故事宇宙’的存在。它们那些冰冷的‘代码逻辑’和‘格式化’行为,很可能就是在改造九界,为某个更高维度的‘程序’入侵,铺平道路,充当引路党!”
这个推论让众人不寒而栗。如果“自我编程”只是一个带路党,那它们背后站着的“祂”,又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是某个强大“故事宇宙”的掌控者?还是某种超越了生命形态的“叙事法则”本身?而那个神秘的“龙之烙印”的主人,在这场波及诸天的棋局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一个个谜团,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众人心头,却也激起了他们无穷的斗志。
“前路未知,充满奇险。”裴砚看着她们,一字一句道,“但我们别无选择。与其坐等‘高维叙事覆盖’降临,不如主动出击,去看看‘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夫君,我们陪你!”四女异口同声,没有丝毫犹豫。
“好!”裴砚眼中精光一闪,“但要前往‘故事宇宙’,必须先解决两个问题。第一,彻底铲除九界内部‘负-面算法网络’这个内奸,肃清屋子。第二,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一种能够承载我们……穿越宇宙壁垒的工具。”
就在裴砚说出“工具”二字的瞬间,他脑海中那片死寂的系统界面,在吸收了足够多的“故事宇宙”信息残片后,竟像是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起来!
一个全新的、与之前古朴风格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界面,悄然浮现。
界面中央,一行散发着微光的大字,清晰地映入裴砚的意识——
【世界之舟·构建模块——已解锁】
希望,来得如此突然!
裴砚心神一振,立刻将意识沉浸进去,查看构建“世界之舟”所需的材料。
【基础船体材料:太虚神木、九天息壤、星辰之核……】
【核心能源材料:混沌原石、位面之心……】
一连串看下来,都是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材,获取难度堪称登天。但对如今的裴砚而言,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然而,当他的目光移动到所有材料清单的最顶端,看到那被单独列出的、最为关键的一项时,他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
那一栏,赫然写着——
【核心锚定坐标物:龙之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