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的黑暗比洞口的雾气更浓,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三尺。燕十三将锈刀横在胸前,刀身的暗红纹路自发亮起,光芒在黑暗中撕开一道狭长的光带,照出地面上整齐排列的石板。
石板拼成一个九宫格,每个格子里都刻着不同的兽纹:龙、虎、雀、武、蛇、马、犬、猪、熊,唯独缺少镇北侯家徽上的狼。燕十三的靴底刚踏上刻着“虎”纹的石板,整个山洞突然剧烈震动,头顶落下无数碎石,砸在石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别乱动!”黑袍人的拐杖死死抵住“武”纹石板,宝石光芒将整个九宫格笼罩,“这是‘活九宫’,动一格,整座山都能塌。”
老赵趴在“犬”纹石板上,耳朵贴着地面听了片刻,脸色变得惨白:“下面是空的,很大的空间,能听到水流声。”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指向九宫格中心——那里没有石板,是个直径丈许的黑洞,黑洞边缘刻着一圈狼头浮雕,每个狼头的眼睛都是空心的,正对着周围的兽纹石板。他弯腰捡起块碎石扔进黑洞,过了数息才听到落地的轻响,回音悠长,显然深不见底。
“镇北侯的家徽是狼。”石头举着火把凑近黑洞,火光坠入的瞬间,洞壁突然亮起无数盏油灯,将下方的景象照得一清二楚,“十三哥,下面有座桥!”
黑洞下方果然有座铁索桥,桥身由九根手腕粗的铁链构成,铁链上串着密密麻麻的铁环,环环相扣间隐约能看到“镇北军”三个字。桥的另一端连着一扇青铜门,门上的狼头浮雕正对着洞口,双眼镶嵌的绿宝石在火光下闪着幽光。
“九宫锁锁的不是路,是桥。”黑袍人的声音带着异样的激动,拐杖宝石的光芒与青铜门的绿宝石产生共鸣,“每块石板对应一根铁链,错一步,桥就会断。”
燕十三的锈刀在“虎”纹石板上轻敲,石板下传来细微的“咔哒”声。他突然想起在寒鸦峡破解的机关,那些齿轮的转动规律与此刻脚下的震动惊人地相似——这不是晋王府的手笔,是镇北侯自己设的机关。
“司马逸说‘找不到宝藏’,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解。”燕十三蹲下身,用刀背擦拭石板上的纹路,“这些兽纹是镇北军的编制代号,‘虎’是前锋营,‘雀’是斥候营……”
他的指尖划过“武”纹石板,那里的纹路比其他石板更深,边缘有磨损的痕迹,像是被人反复踩踏过。黑袍人的拐杖正抵在那里,宝石光芒最盛,与青铜门的绿宝石形成一条直线。
“‘武’是主帅亲卫营。”老赵突然开口,伤腿在石板上微微用力,“当年镇北侯每次议事,都会站在亲卫营的旗帜下。”
话音未落,“武”纹石板突然下沉半寸,黑洞中传来铁链绷紧的轻响。燕十三探头望去,桥身中间那根最粗的铁链竟自行绷紧,将松弛的铁环一一拉紧,露出环内侧刻着的日期——是镇北侯被诬陷的那一天。
“按编制顺序!”燕十三的锈刀指向“雀”纹石板,“斥候营为先,前锋营跟进,亲卫营压后!”
石头立刻跳上“雀”纹石板,石板下沉的瞬间,最外侧的铁链应声绷紧。老赵咬着牙挪到“虎”纹石板,伤腿踩下的刹那,洞顶落下的碎石突然停止,雾气中传来齿轮复位的轻响。
黑袍人始终站在“武”纹石板上,宝石光芒随着三人的动作明暗交替。当最后一块“龙”纹石板被燕十三踩下时,黑洞中的九根铁链同时绷紧,铁环碰撞声连成一片,竟隐约组成了镇北军的军歌旋律。
青铜门缓缓打开,门后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座石台,石台上摆着个半人高的铁箱,箱体上缠着三道锁链,锁芯的形状与燕十三的锈刀、石头的重剑,甚至黑袍人拐杖的宝石都能严丝合缝地契合。
“这才是真正的九宫锁。”黑袍人走到石台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要三把钥匙一起才能打开。”
燕十三的锈刀刚触碰到第一道锁链,铁箱突然震动起来,箱壁上弹出无数根细针,针尖反射的光芒中,竟映出司马逸的脸——那不是机关,是用无数细小的镜片拼出的虚影。
“恭喜你们走到这里。”虚影的嘴唇开合着,声音在山洞里回荡,“忘了告诉你们,黑袍人还有个名字,叫‘赵七’,是当年亲手将镇北侯的兵符交给晋王的叛徒。”
黑袍人的拐杖“哐当”落地,宝石光芒瞬间熄灭。他踉跄着后退,撞在青铜门上,黑袍下摆掀起的瞬间,燕十三看到他后腰上有块烙印,形状与晋王府的蟠龙纹一模一样。
“不是的……我没有……”黑袍人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我是被逼的,我女儿在他们手里……”
老赵突然咳出一口血,指着黑袍人说不出话。他后腰的旧伤在震动中裂开,露出的疤痕与黑袍人的烙印完全吻合——那是晋王府叛徒的标记。
石头举着火把后退,重剑下意识地指向黑袍人,却在看到老人颤抖的肩膀时停住了——那人的指甲缝里嵌着干涸的黑泥,与镇北侯府旧址的泥土颜色一致,显然这些年从未停止过寻找。
燕十三的锈刀始终抵在锁链上,刀身映出石台上的铁箱——箱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当年被诬陷的镇北侯旧部,其中一个名字被反复圈画:赵九。
是老赵的名字。
“钥匙。”燕十三突然开口,锈刀在锁链上转了半圈,“不管谁是叛徒,总得打开箱子看看。”
他的掌心旧疤突然剧痛,锈迹顺着手臂爬上脖颈,与锁骨处的箭疤连成完整的狼头形状。石头的重剑同时震颤,剑身的金芒与锈刀的红光交织,在铁箱上投出完整的山河图影。
黑袍人捡起拐杖,宝石光芒重新亮起,这一次不再闪烁,而是稳稳地对准第三道锁链。三人的兵器同时转动,锁链崩裂的脆响中,铁箱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金银,不是兵符,是半张人皮地图,地图上的纹路与燕十三掌心的锈迹完全重合。
地图的空白处写着一行血字:“晋王府西库,藏龙穴,有白骨如山。”
洞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密集,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燕十三将地图塞进怀里,锈刀指向洞口:“看来真正的杀招,现在才来。”
黑袍人将拐杖插进石缝,宝石光芒在洞口织成屏障:“你们带着地图走,从密道走,只有我知道密道。”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赵九在密道尽头等你们,告诉他们,赵七欠的债,今天还清。”
老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伤腿在地上划出最后的血痕——那是镇北侯府的暗号,意思是“等我”。
燕十三拉着石头冲向黑袍人所说的密道,身后传来拐杖与兵器碰撞的脆响,还有黑袍人最后一声怒吼,像头困在牢笼里的老狼,终于发出了迟来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