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噼啪作响,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潮湿的岩壁上,像几只蛰伏的猛兽。燕十三将那半张人皮地图摊在平整的青石上,赵六临死前塞给他的油布包就放在旁边,尚未打开。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燃烧的清香,却驱不散影卫之死带来的沉重。
“这图……”石头的手指刚要碰到地图边缘,就被老赵用拐杖拦住。老人的眼神异常凝重,浑浊的眼珠在火光下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别动。”老赵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是人皮拓印的山河图,上面用的是白莲教的‘血咒墨’,普通人的手碰了会被咒力侵蚀。”他从怀里掏出双用黑布裹着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戴上,“当年镇北侯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被晋王和白莲教联手陷害。”
燕十三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些扭曲的纹路里。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暗红色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动着,组成一个个模糊的地名——昆仑、虎丘、寒山寺……每个名字旁边都标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燕十三问道,锈刀的刀柄在掌心微微发烫,似乎与地图上的能量产生了共鸣。
老赵的手指在符号上轻轻拂过,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这是‘龙脉符文’,标着天下九条龙脉的节点。传说谁能掌控这些节点,就能坐拥天下气运,甚至……”老人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颠覆王朝。”
石头倒吸一口凉气,重剑“当啷”一声撞在石壁上:“晋王想谋反?”少年的眼睛瞪得溜圆,他虽然年少,却也知道谋反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不止谋反那么简单。”老赵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猛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在花白的胡须上凝成水珠,“晋王的野心,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他不仅想要江山,还想得到传说中藏在龙脉深处的‘九鼎’。”
“九鼎?”燕十三皱起眉头,这个词他在藏龙穴的古籍上见过,据说是上古传下来的神器,象征着九州的正统。
“没错。”老赵的眼神飘向洞外的黑暗,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景象,“当年大禹治水,铸九鼎镇九州龙脉,防止上古凶煞出世。九鼎聚,天下宁;九鼎散,鬼神乱。晋王想找到九鼎,释放凶煞,用血腥手段统一天下。”
燕十三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寒山寺”三个字上停住。那里的符文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与锈刀刀身的纹路隐隐呼应:“所以,山河图不仅标着龙脉,还藏着九鼎的位置?”
“正是。”老赵点点头,将油布包推到燕十三面前,“这是赵六用命换来的东西,你自己打开看吧。里面的东西,或许能解开你心中的许多疑惑。”
燕十三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包。里面是一卷泛黄的绢布,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阵图,阵眼处赫然是个狼头标记——与他掌心的锈迹、狼头令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绢布的角落写着几行小字,是镇北侯的笔迹:
“九鼎藏于龙脉深处,需以‘裂穹’为钥,山河为引,方能开启。吾儿燕氏,若你能见到此图,当谨记:镇北军守的不是王朝,是天下苍生。”
“裂穹……”燕十三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为什么锈刀会对山河图有反应。原来这把陪伴他多年的锈刀,就是传说中镇北侯的佩刀“裂穹”,是打开九鼎封印的钥匙。
“侯爷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老赵的声音带着哽咽,浑浊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浊泪,“他当年故意让裂穹刀‘生锈’,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把钥匙留给真正能托付的人。”
石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剑放在身前,对着绢布重重磕了三个头:“十三哥,我石头对天发誓,一定帮你找到九鼎,为镇北侯报仇,为我爹娘报仇!”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磕在青石上,渗出血迹。
燕十三扶起他,掌心的锈迹与少年额角的血迹接触,发出一阵轻微的灼热。他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锈刀传入体内,顺着经脉游走,最后汇入丹田——那是镇北侯留在刀里的真气,时隔多年,终于找到了传承之人。
“报仇只是其一。”燕十三的声音异常坚定,锈刀在他手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我们更要阻止晋王释放凶煞,不能让天下苍生陷入水火。”
就在这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翅膀扑打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无数只鸟在盘旋。老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一把将地图和绢布卷起来塞进燕十三怀里:“是鸦部影卫的‘血鸦’!他们能循着血腥味找到这里,快走!”
燕十三迅速将东西收好,锈刀出鞘的瞬间,红光如闪电般划破山洞的黑暗。他能听到洞外传来沙哑的笑声,那是鸦部影卫特有的笑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十三哥,左边有个岔路!”石头的重剑已经劈向洞口的藤蔓,少年的动作比之前更加迅捷,显然赵六的死和镇北侯的遗愿激发了他的潜力。
老赵却摇了摇头,拐杖在地上一顿,石壁突然裂开一道暗门,露出后面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这是镇北军当年留下的密道,能通到寒山寺的后山。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赵叔!”燕十三想反驳,却被老赵用眼神制止。
“少主,记住侯爷的话,守护天下苍生。”老人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了地上的油布,“这些火油能挡住他们一时,快走!”
燕十三咬了咬牙,拉着石头钻进暗门。在石门关闭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老赵拄着拐杖,站在洞口,背影佝偻却异常挺拔,像一株在寒风中屹立不倒的老松。洞外传来血鸦凄厉的叫声和老赵的怒吼,还有锈刀熟悉的嗡鸣——原来老人一直背着一把一模一样的锈刀,只是从未示人。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石头突然停下脚步,重剑拄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十三哥,赵叔他……”
“他不会有事的。”燕十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却必须这样说,“老赵是镇北侯的亲卫,经历过的大风大浪比我们多得多。”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重剑握得更紧了。燕十三能感觉到,石头的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那种属于少年人的稚嫩正在被坚韧取代,就像当年的自己。
密道的尽头透出微光,伴随着隐约的钟声——那是寒山寺的晨钟,悠扬而肃穆,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罪恶。燕十三握紧怀里的地图和绢布,锈刀的刀柄传来温暖的触感,像是在告诉他:路就在前方,使命就在肩上。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山洞里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老赵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争取了时间,也守住了镇北军最后的尊严。而寒山寺里,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等待着他们,那里不仅有山河图的另一半,还有关于燕十三身世的最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