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心火的热浪在第三日黎明撕破云层。
铸剑山庄的淬炼台像块烧红的烙铁,青石板在高温下渗出油状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铁水混合的刺鼻气味。李啸天的青布长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他手里握着根七尺长的铁钳,钳口夹着块通体漆黑的奇石,石面上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正是从淬火池底捞出的洗剑石。
“地心火每六十年才喷发一次,今日正好是最佳时机。”李啸天的声音带着沙哑,铁钳在淬炼台上顿了顿,火星溅起三尺高,“锈刃饮过北疆的血,吞过大漠的沙,唯有地心火能烧去它表面的锈迹,唤醒真正的刀魂。”
燕十三的锈刀静静躺在淬炼台中央。刀身的红光在高温下渐渐变得浓郁,那些之前模糊的纹路开始清晰,隐约能看到九州山河的轮廓,与山河图碎片的脉络完美重合。石头捧着重剑站在台下,离魂印在热浪中泛起淡红,却被少年死死压制——这三天来,他跟着老赵学习静心口诀,已经能勉强控制蛊毒的发作。
李乘风站在淬火池边,锦袍换成了粗布短打,脸上还有洗剑石划出的血痕。他的目光阴鸷地盯着淬炼台上的锈刀,手里悄悄攥着半块青铜令牌,令牌上的蟠龙纹在火光中闪着冷光——那是昨日晋王的影卫悄悄塞给他的,承诺只要毁掉锈刀,就支持他取代李啸天成为庄主。
“开始了。”李啸天的铁钳突然松开,洗剑石“啪”地砸在淬炼台上,与锈刀产生剧烈的碰撞。奇异的是,看似锋利的奇石没有刮花刀身,反而化作缕缕青烟,被锈刀的红光吸收,那些山河纹路变得越来越亮,竟在半空投射出幅完整的九州地图。
“真的是山河图!”老赵的声音带着激动,青铜鼎从药箱里滚出,鼎底的镇北侯印记与地图上的某个红点完全重合,“那是昆仑!九鼎的所在地!”
就在这时,李乘风突然将青铜令牌掷向淬炼台。令牌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淬毒的银针,直取燕十三的后心——那是晋王特制的“化铁针”,能穿透玄铁,专破神兵利器。
“小心!”柳随风的软剑如银虹般射出,同时缠住七根银针,却还有三根突破了防御,眼看就要射中燕十三。
红光突然暴涨!
锈刀自行腾空而起,刀身的山河纹路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三根化铁针在接触红光的瞬间,竟像冰雪般融化,化作铁水被锈刀吸收。刀身的红光变得更加浓郁,竟在半空凝聚成条赤红的巨龙,龙首对着李乘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你敢暗算我?”燕十三的声音冷得像淬火池的铁水,锈刀的龙影在他身后盘旋,“看来李庄主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李乘风的脸色惨白如纸。他没想到化铁针会被锈刀融化,更没想到这把破刀能凝聚龙影——那是只有传说中的“天子剑”才有的异象。铁剑卫们纷纷拔刀,却被李啸天的铁拐杖拦住:“都退下!这是我李家的家事!”
“家事?”李啸天突然转向儿子,铁拐杖的铁尖抵住他的咽喉,“勾结晋王府,背叛镇北侯的后人,这也是家事?”他的声音带着痛心的颤抖,“我早就发现你和影卫接触,本想给你个机会,没想到你……”
李乘风突然凄厉地笑起来:“机会?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机会?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铸剑,只有这把破刀!”他指着锈刀,“就因为它是镇北侯留下的,你就要把山庄的一切都给这个外人?我才是你的儿子!”
“糊涂!”李啸天的铁拐杖重重砸在李乘风的肩膀上,少年惨叫着跪倒在地,“镇北侯当年是用自己的爵位换来了铸剑山庄的安宁!若不是他挡在晋王府面前,我们李家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他突然掀开淬炼台的石板,露出底下的密室,“你自己看!”
密室里堆满了泛黄的卷宗,最上面的羊皮卷上,盖着镇北侯的朱红大印,上面记载着十年前的秘密:晋王以“私藏山河图”为由,欲吞并铸剑山庄,是镇北侯连夜带兵驰援,用三万人的伤亡换来了山庄的安全。卷宗旁还放着半块山河图碎片,与燕十三手中的正好互补。
“这……这不是真的……”李乘风的声音带着绝望,他看着卷宗上的血迹,又看看父亲痛心的眼神,突然瘫倒在地,“晋王骗了我……他说镇北侯是叛臣……”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落地。红光敛去的瞬间,他将自己的山河图碎片放在密室里,与李啸天的碎片拼合在一起。完整的山河图发出万丈光芒,投射在淬炼台的石壁上,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九鼎的位置——除了昆仑,还有八座山分别对应九州,每座山的标记都与锈刀的纹路相同。
“原来如此。”燕十三的声音带着释然,“锈刀不仅是钥匙,更是九鼎的封印。”他的目光落在李乘风身上,“少主只是被蒙蔽,念在李庄主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
李啸天突然对燕十三拱手:“多谢少侠宽宏大量。”他的铁拐杖在地上顿了顿,淬火池的金浪突然翻涌,“现在,该淬炼锈刃了。”
地心火的温度越来越高。淬炼台的青石板开始融化,化作暗红色的岩浆。李啸天的铁钳夹住锈刀,缓缓将它放入岩浆中。奇异的是,滚烫的岩浆没有损坏刀身,反而像遇到了克星般纷纷退散,在刀身周围形成个真空的圆圈。
锈刀的红光在岩浆中越来越亮。那些山河纹路开始流动,仿佛活了过来,刀身的铁锈层层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本体,上面刻着极小的篆字——“镇山河”。
“是镇山河!”老赵的声音带着激动,青铜鼎的底部也刻着这三个字,“这是镇北侯的佩剑名字!”
就在锈刀即将完全觉醒的瞬间,淬火山谷突然传来震天的爆炸声。无数黑衣人影从谷顶跃下,手里的弩箭闪烁着幽蓝的光——正是晋王府的破甲弩,箭头涂着与化铁针相同的毒液。
“是影卫!”柳随风的软剑瞬间出鞘,银虹如网般挡住弩箭,“他们早就埋伏好了!”
李乘风突然捡起地上的重剑,挡在淬火池前。少年的离魂印在危机中竟完全消失,重剑的金光与锈刀的红光交相辉映:“爹!燕少侠!我来挡住他们!”他的剑法虽然稚嫩,却带着决绝的气势,竟硬生生劈开了三波箭雨。
燕十三的锈刀从岩浆中飞出,红光如匹练般横扫,瞬间斩断了十根弩箭。他看着挡在前面的李乘风,突然露出欣慰的表情——这纨绔子弟,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担当。
李啸天的铁拐杖突然化作长剑,青光大盛,与锈刀的红光、重剑的金光组成三道屏障,将影卫的攻势牢牢挡住。“燕少侠,快!让锈刃吸收地心火!”他的声音带着急促,“只有完全觉醒的镇山河,才能挡住破甲弩的毒液!”
燕十三不再犹豫,纵身跃向淬炼台。锈刀的红光在他手中暴涨,刀身完全没入岩浆,地心火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入,那些山河纹路彻底活了过来,在刀身周围形成个巨大的光轮,将整个淬火山谷照得如同白昼。
影卫的弩箭在光轮中纷纷融化。领头的黑衣人发出愤怒的咆哮,竟引爆了身上的炸药,试图与众人同归于尽。爆炸的气浪掀翻了淬炼台,却在接触光轮的瞬间被弹开,化作漫天的火星。
当烟尘散去,锈刀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暗金色的刀身流淌着金属的光泽,山河纹路在红光中缓缓流转,刀柄上的“镇山河”三个字闪着耀眼的光芒。燕十三握着它,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涌遍全身,仿佛能劈开天地。
“是神兵!真的是神兵!”李乘风的声音带着激动,之前的怨恨早已烟消云散。
李啸天看着锈刀,突然老泪纵横:“镇北侯,我终于……完成了对你的承诺。”
影卫的尸体在谷中燃烧,破甲弩的残骸散落一地。燕十三举起锈刀,红光冲天而起,在天空中形成个巨大的刀影,仿佛在向天下宣告——沉睡十年的神兵,已经觉醒。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晋王的阴谋、白莲教的踪迹、九鼎的秘密,都在等着他去揭开。但此刻,握着完全觉醒的锈刀,看着身边的伙伴,他心中充满了信心。
淬火山谷的岩浆渐渐平息,露出底下的地心火源头,那里有块通体透明的晶石,散发着温和的光芒——正是能根治忆魂蛊的镇魂木。老赵将它小心翼翼地收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李乘风走到燕十三面前,郑重地行了个礼:“燕少侠,之前是我不对,请你原谅。”他的目光落在锈刀上,“若有用得着铸剑山庄的地方,尽管开口。”
燕十三的锈刀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好跟着庄主学铸剑,将来未必不能超越青锋。”
阳光穿透谷顶的云层,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锈刀的红光、重剑的金光、软剑的银光在阳光下交织成网,仿佛预示着未来的希望。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前方,晋王府的势力、白莲教的诡谲、昆仑的迷雾,都在等着他们去面对。
淬炼结束了,但江湖的风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