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山的烟雨裹着铁锈味,黏在燕十三的紫檀木盒上。
石头的重剑“守土”在青石路上拖出火星,剑脊的金光与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影碰撞,溅出细碎的光斑——那是镇北军剑法的“启明式”,李啸天临别前偷偷塞给他的剑谱上,第一页就画着这个起手式。“十三哥,你看这山像不像爹说的鹰嘴崖?”少年突然停下脚步,重剑指向左侧的峰峦,那里的云雾正幻化成鹰首的形状。
燕十三的手按在木盒上,锈刀的红光透过绸缎,在鹰首云影上烧出个窟窿。“是‘鹰嘴锁’。”他的声音带着寒意,“晋王府的斥候常用这种地形设伏,崖壁的石缝里能藏三百弓箭手。”他突然从怀中掏出片鳞甲,那是从影卫尸体上剥下的,甲片内侧的纹路与鹰首轮廓完全吻合,“柳随风说的没错,影阁的人已经提前进山了。”
老赵的木杖在路边敲出三短一长的节奏。这是镇北军的联络暗号,三短代表“有敌”,一长代表“数量不明”。老人的药箱里,青铜鼎正微微发烫,鼎底的镇北侯印记与九嶷山的地磁产生共鸣,在箱盖内侧映出模糊的地图,其中一处红点正快速向他们移动。“是冲我们来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速度很快,像是骑兵。”
话音未落,烟雨深处传来马蹄声。三十匹黑马踏破雾霭,骑士们的甲胄泛着幽蓝的光,正是晋王府的“玄甲卫”。为首的将领举起长枪,枪尖挑着面黑旗,上面用白漆画着个扭曲的“杀”字——那是专门追杀镇北侯旧部的“绝杀旗”。
“燕十三,奉晋王令,取你项上人头!”将领的长枪突然指向木盒,“交出锈刀,可留全尸!”
石头的重剑突然横在身前。金光如盾,将扑面而来的枪气劈开:“就凭你们?”少年的剑魂印记在眉心闪烁,守土剑的锋芒比在铸剑山庄时更加锐利,“在山庄外,你们连靠近十三哥十步都做不到!”
“毛头小子找死!”玄甲卫的骑兵同时拔刀,刀光在烟雨中织成片银网,“让你尝尝‘破甲刀’的厉害!”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从木盒中弹出半寸。红光如烧红的烙铁,在银网上烫出个窟窿:“三年前在北疆,镇北侯的亲卫用同样的刀,斩过你们三倍的人。”他的左手握住刀柄,掌心的旧疤与刀身纹路共振,“今天让你们再见识见识。”
锈刀完全出鞘的刹那,烟雨突然凝滞。红光在玄甲卫的甲胄上流淌,那些号称刀枪不入的玄铁竟像纸糊般融化,露出底下爬满红线虫的皮肤——又是被白莲教情蛊控制的傀儡。燕十三的目光扫过为首将领的脖颈,那里有块淡青色的胎记,与镇北侯旧部名册上“张武”的标记完全一致。
“是张叔?”燕十三的锈刀突然顿住,红光在刀身打着旋,“你不是在阳关战死了吗?”
将领的眼神闪过丝清明,嘴唇哆嗦着吐出半句话:“侯……侯爷……”随即被更浓的戾气覆盖,刀光直取燕十三心口,“受死!”
石头的重剑及时架住刀锋。金光与刀气碰撞的瞬间,他看到将领甲胄内侧的莲花印记正在渗血——那是情蛊反噬的迹象。“十三哥,他被控制了!”少年的重剑突然变招,用剑脊重重砸向将领的后心,“赵叔说过,打这里能逼出蛊虫!”
黑血从将领口中喷出的刹那,柳随风的软剑如银虹般掠过。银光卷着三枚银针,精准地钉在玄甲卫的三处穴位,那些骑兵的动作突然僵住,眼神中的戾气渐渐消散。“影阁的‘锁魂针’,能暂时压制情蛊。”他的剑尖挑出张羊皮卷,上面的字迹与李啸天的秘档如出一辙,“这是从他们身上搜的,记录着镇北侯当年的行军路线。”
燕十三的锈刀红光暴涨。刀身映出羊皮卷上的批注,那些蝇头小楷竟是晋王的笔迹,在“九嶷山秘窟”旁画着个骷髅头,旁边写着“鼎灵在此”。“原来他们早就知道鼎灵的存在。”他的声音带着冰碴,“张叔的死,根本就是晋王设的局。”
张武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的右手突然抠向自己的咽喉,竟掏出只指甲盖大的红线虫,虫身的莲花纹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是……是圣女……她用妻儿要挟……”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化作绿色的脓水,只留下半截染血的令牌,上面刻着“镇北军骑营”。
老赵用木杖挑起令牌,青铜鼎的金光突然炸开,在脓水蒸发的地方映出排小字:“七月初七,昆仑封禅台,九鼎现世需血祭。”老人的手抖得厉害,“他们要用镇北侯的血脉做祭品!”
石头的重剑“哐当”砸在地上。少年的剑魂印记突然变得黯淡,他想起李啸天说过“守土剑与镇北侯血脉同源”,难道自己也是被盯上的祭品?“十三哥,我……”
“别怕。”燕十三的锈刀轻轻拍在他的肩膀,红光顺着重剑蔓延,将黯淡的印记重新点亮,“从你握住这把剑开始,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他的目光转向柳随风,“影阁是不是也掺和了血祭的事?”
柳随风的软剑突然指向烟雨深处。那里的雾中站着个穿黑袍的人影,正用骨笛吹奏着诡异的曲调,玄甲卫的尸体在笛声中纷纷坐起,眼眶里淌着黑血。“是黑风老妖的徒弟。”他的声音带着冷意,“看来白莲教早就布好了局,就等我们来九嶷山。”
黑袍人的骨笛突然转向柳随风。笛声如针,刺得他连连后退,软剑上的银光大盛,才勉强挡住音波:“影阁的叛徒,也配管我教的事?”他的袍袖一挥,无数毒蝎从雾中钻出,蝎尾的毒针都对准燕十三的木盒,“交出锈刀,饶你魂飞魄散!”
燕十三的锈刀已如影随形。红光劈开毒蝎潮的瞬间,他看到黑袍人胸口的莲花印记正在发光,与李啸天长衫下的印记一模一样。“铸剑山庄和白莲教,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的刀势突然变快,红光在黑袍人颈间划出道血线,“李啸天藏着什么秘密?”
黑袍人的惨叫被笛声吞没。他的尸体在红光中燃烧,骨笛滚落在地,裂开的笛管里露出张羊皮,上面画着铸剑山庄的密道图,终点直指淬火池底——正是镇北侯尸体所在的位置。“原来……李庄主一直在给圣女送消息……”老赵的声音带着绝望,青铜鼎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烟雨渐渐散去,九嶷山的轮廓变得清晰。燕十三捡起骨笛里的羊皮,锈刀的红光在图上烧出串火星,将密道中的暗哨位置一一标出。“他不是在送消息。”他的声音突然低沉,“这是镇北侯的笔迹,李啸天在按侯爷的吩咐行事。”
石头的重剑突然指向西方。那里的天际线出现道金光,与守土剑的光芒产生共鸣——是柳随风之前说的“鼎灵”在呼应。“十三哥,鼎灵在召唤我们。”少年的声音带着坚定,“不管他们藏着什么秘密,找到九鼎就都清楚了。”
柳随风的软剑在掌心转了个圈。银光照亮他复杂的脸:“影阁的大部队已经进山,我得去引开他们。”他将块玉佩抛给燕十三,上面刻着影阁的暗号,“到了秘窟,用这个能避开影卫的机关。”
燕十三接住玉佩的瞬间,锈刀突然轻鸣。刀身映出柳随风背后的阴影里,站着个穿红裙的女子,正用铜镜碎片窥视着他们——圣女始终没离开。“小心圣女的情蛊。”他的红光在柳随风背上烙下道印记,“这能暂时挡住蛊虫。”
黑袍人的灰烬在风中飘散,露出底下埋着的半截石碑,上面刻着“九鼎镇煞,非侯门血脉不能动”。燕十三的锈刀贴在碑上,红光与石刻产生共鸣,九嶷山的峰峦突然移动,在云雾中组成个巨大的鼎形,秘窟的入口就在鼎腹的位置。
“该走了。”燕十三将羊皮卷收好,锈刀的红光在前开路,“李啸天的秘密,镇北侯的死因,很快就会有答案。”
石头的重剑紧随其后,金光劈开最后一缕烟雨。少年的剑魂印记与鼎形山影共振,守土剑上浮现出更多的镇北军剑法,招招都带着守护的意味。老赵提着青铜鼎,药箱里的忘忧草发出幽幽的光,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九嶷山的深处,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那是镇北侯封印鼎灵时留下的机关,此刻正被某种力量唤醒。燕十三知道,真正的考验不是来自追兵,而是来自锈刀深处的凶煞,以及那些被尘封了十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