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雪原之中。湖面结着厚厚的冰,冰层下的湖水清澈见底,能看到一条条银色的鱼在缓缓游动。狂风掠过冰面,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赵屠就站在冰湖中央,鬼面戟斜插在冰面上,戟尖没入冰层半尺深。他没有戴鬼面,露出那张与燕十三有七分相似的脸,左脸上的刀疤在阳光下格外狰狞。他的眼神复杂地看着逐渐走近的燕十三,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你来了。”赵屠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飘散,“我以为你会犹豫更久。”
燕十三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离赵屠十步远的地方停下。锈刀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刀身的红光与冰层下的湖水交相辉映,形成一道诡异的光带。他能感觉到,赵屠身上的煞气与自己体内的煞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却又相互排斥,仿佛一对天生的敌人。
“为什么?”燕十三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为什么要背叛父亲?”
“父亲?”赵屠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他也配当我父亲?当年若不是他,我的家人怎么会惨死在胡虏刀下?我怎么会沦为晋王的走狗?”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猛地拔出鬼面戟,戟尖指向燕十三:“你以为你是谁?镇北侯的小儿子?高高在上的少爷?你知道我们这些被他牺牲的人,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所以你就屠了整个秘卫营?所以你就杀了那些无辜的亲人?”燕十三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体内的煞气开始躁动,左臂的旧箭疤传来剧烈的疼痛,“这就是你所谓的复仇?”
“无辜?”赵屠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鬼面戟在冰面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们享受着镇北侯带来的荣耀,却对我们这些牺牲品视而不见!他们就该死!”
“够了!”燕十三猛地拔出锈刀,刀身的红光暴涨,“今天我不是来和你争论对错的,我是来为那些死去的人讨个公道!”
“公道?”赵屠的鬼面戟突然横扫,带着呼啸的风声劈向燕十三,“这世上哪有什么公道!想要公道,就凭本事来拿!”
燕十三的锈刀向上一挑,刀身的红光与戟尖的寒光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两股巨大的力量在冰面上爆发,脚下的冰层发出一声脆响,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好!这才像镇北侯的儿子!”赵屠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鬼面戟舞得如狂风骤雨,戟影重重叠叠,将燕十三周身的要害尽数笼罩。他的戟法狠辣刁钻,招招不离要害,显然是下了杀手。
燕十三的锈刀在戟影中穿梭,刀身的红光如同一道流动的火焰,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耀眼的火花。他的步法灵动飘逸,在光滑的冰面上如履平地,正是从镇北侯兵书中学来的“踏雪无痕”步。
两人在冰湖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身影快如闪电,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在冰面上交织。鬼面戟的沉重霸道,锈刀的灵动诡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同样致命。
“十三哥小心!”石头的声音从岸边传来,他和老赵站在冰湖边缘,紧张地注视着战局。
燕十三没有分心,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赵屠的戟法上。他发现,赵屠的戟法虽然狠辣,却隐隐带着镇北侯戟法的影子,只是更加阴毒,少了那份堂堂正正的气度。
“你学了父亲的戟法?”燕十三一边格挡,一边问道。
“哼,当年他还教过我三招呢。”赵屠的鬼面戟突然变招,戟尖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取燕十三的咽喉,“可惜,他从来没把我当成真正的弟子!”
这一招正是镇北侯的成名绝技“横扫千军”,但被赵屠改得更加阴毒,戟尖在半空中突然转向,防不胜防。
燕十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没想到赵屠会使出这一招。危急关头,他猛地矮身,锈刀贴着冰面滑行,刀风卷起的冰屑如雨点般射向赵屠的面门。
赵屠被迫后退,避开冰屑的攻击。燕十三趁机反击,锈刀向上一撩,刀身的红光如闪电般划过,直取赵屠的手腕。
“铛”的一声脆响,赵屠的鬼面戟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但巨大的力量还是让他后退了三步,脚下的冰层再次裂开更大的缝隙。
“不错,有两下子。”赵屠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被凶狠取代,“但这还不够!”
他突然将鬼面戟插入冰层,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冰湖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冰层上开始凝结出厚厚的冰霜,那些裂开的缝隙中,冒出阵阵白气。
“是‘冰煞功’!”老赵的声音里带着惊讶,“他竟然修炼了这种邪功!”
燕十三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寒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冻结他的经脉。他连忙运起内力,锈刀的红光变得更加明亮,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抵挡着寒气的侵蚀。
“受死吧!”赵屠的鬼面戟突然从冰层中拔出,带着无数冰棱,再次劈向燕十三。
燕十三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煞气与内力完全融合,锈刀的红光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他猛地纵身跃起,刀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刀风卷起的气流将周围的冰棱尽数震碎。
“镇山河!”
随着燕十三的一声怒吼,锈刀带着万钧之势劈下,红光与戟影碰撞的瞬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整个冰湖的冰层同时碎裂,燕十三和赵屠都坠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十三哥!”石头惊呼着想要冲过去,却被老赵拉住。
“别过去!”老赵的声音里带着担忧,“这冰湖下面水流湍急,太危险了!”
湖水冰冷刺骨,燕十三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他在水中奋力挣扎,试图浮出水面,却被一股暗流卷向深处。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向他袭来,是同样坠入水中的赵屠,他手里的鬼面戟在水中依旧致命。
燕十三在水中无法呼吸,只能闭住气,凭借本能挥舞锈刀格挡。两人在冰冷的湖水中继续厮杀,拳脚、兵器在水中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寒冷、窒息、伤痛,不断侵蚀着燕十三的意志。但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些死去的亲人、秘卫营的弟兄、秦苍的牺牲……他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为他们讨回公道!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燕十三的体内爆发出来,锈刀的红光在水中穿透了黑暗,照亮了周围的湖水。他猛地挥刀,劈开了赵屠的鬼面戟,同时一拳击中了赵屠的胸口。
赵屠在水中喷出一口鲜血,被水流卷向远处。燕十三趁机向上游去,终于浮出了水面,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部,带来剧烈的疼痛。
他环顾四周,寻找着赵屠的身影,却只看到一片狼藉的碎冰和湍急的水流。赵屠已经不见了踪影。
“十三哥!”石头和老赵划着一块碎冰,来到燕十三身边,将他拉上碎冰。
燕十三瘫坐在碎冰上,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知道,赵屠没有死,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没有结束。
冰湖的风依旧寒冷,但燕十三的心中,却燃烧着一团不灭的火焰。他握紧了手中的锈刀,刀身的红光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像是在宣告着,这场跨越了十年的恩怨,才刚刚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远处的雪原上,一道黑影狼狈地爬上岸,正是赵屠。他捂着流血的胸口,回头看了一眼冰湖的方向,眼神复杂,随即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中。
冰湖碎裂的声音,仿佛是一曲悲歌,在雪原上回荡,诉说着这段被血缘、仇恨、权力纠缠的命运。而燕十三知道,他的路,还很长,很艰难,但他必须走下去,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