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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翁的传送之力温和而磅礴,如同母亲的手,将众人轻轻推出那片残破却依旧温暖的生命净土。短暂的失重与光怪陆离的色彩变幻之后,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荒凉。

他们站在一片漂浮于虚无中的巨大残骸之上。这残骸似金非金,似石非石,表面布满了被某种恐怖力量撕裂的痕迹和早已凝固的能量熔渣,依稀能辨认出某种巨大造物的弧形结构,仿佛是某艘星舰断裂的舰首。放眼望去,四周是无尽的、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虚空,只有远处一些同样漂浮着的、大小不一的破碎残骸,如同宇宙坟场中的墓碑。

空气(如果这虚空还有空气的话)中弥漫着稀薄而混乱的灵气,其中夹杂着浓郁的、与归墟同源却更加古老沉寂的衰亡气息。这里,便是木翁所说的,距离归墟海眼最近的边缘区域——一片上古战场遗留的虚空坟场。

“这里……好难受。”柳如丝蹙着眉,感觉自身的灵力运转都变得滞涩,那无处不在的衰亡气息如同冰冷的毒蛇,不断试图钻入体内。

楚风和冰翎也感觉极不适应,纷纷运转功法抵御。雪影更是焦躁不安地低吼着,冰蓝色的眼眸充满了警惕。

唯有林川,感觉却有些奇异。他体内依旧空空如也,没有灵力可供侵蚀,但那衰亡气息掠过他身体时,识海中的“万象星图残片”却微微亮起,散发出一股柔和的秩序波动,将那些负面影响悄然化解。更让他意外的是,身边的天狐青影,对这环境似乎并无太多不适,它琥珀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破碎的残骸,鼻翼轻动,仿佛在分辨着空气中残留的、万古之前的信息。

星澜的脸色最为苍白,她体内的观星者印记在此地似乎受到了刺激,隐隐发烫,让她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去压制。

“根据木翁前辈提供的星图碎片,我们需要穿过这片虚空坟场,找到一处名为‘断流峡’的遗迹,那里据说有一条相对稳定的、通往归墟海眼更深处的古老路径。”楚风摊开一张由兽皮和灵墨简单勾勒的地图,上面标记着几个模糊的方位。

在这神识受到极大压制、灵力运转不畅的鬼地方,这张简陋的地图成了他们唯一的指引。

“事不宜迟,我们走。”林川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味的“空气”,在柳如丝的搀扶下,率先向着地图指示的方向前行。青影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行走在这片死寂的虚空坟场,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历史的骸骨之上。他们看到了半截插入巨大残骸中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长矛,感受到了其中残留的、令人心惊的战意;他们路过了一面破碎的、依旧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晶壁,上面凝固着某种非人种族的惊恐面容;甚至在一处相对完整的舱室内,发现了许多化为了化石的、穿着奇特服饰的遗骸,他们似乎在瞬间被某种力量剥夺了所有生机。

这里,仿佛记录着一场遥远到无法追忆的、惨烈到星辰崩灭的战争。

“这些痕迹……有些像是巡天阁的风格。”冰翎指着一处残骸上断裂的、刻满了复杂符文的金属管道说道。她对巡天阁造物的风格相对熟悉。

“难道这里曾是巡天阁与某个强大敌人交战的主战场之一?”楚风推测道。

林川默默点头,他的目光更多落在那些残骸断裂的痕迹上。那并非利器切割,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蕴含着极致湮灭意蕴的力量直接“抹除”了一部分存在。这让他想起了青影逼退星语者投影时使用的那种力量,但这里的痕迹所蕴含的毁灭层级,远超想象。

随着深入,周围的衰亡气息越发浓郁,虚空中开始出现一些不稳定的、散发着吸力的能量漩涡,以及一些漫无目的游荡的、由负面能量和残破意识聚合而成的“虚空孽物”。这些孽物没有理智,只有吞噬一切生灵的本能,给他们的前行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好在有青影在。它似乎天生克制这些负面能量聚合体,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次低吼,或者随意挥出一道混沌色的光芒,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孽物便会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它的力量在此地,仿佛如鱼得水。

数次有惊无险地击退孽物袭击后,他们按照地图指引,抵达了一片由无数巨大金属骨架构成的、如同峡谷般的区域——断流峡。

这里的衰亡气息几乎化为了实质的黑灰色雾气,能见度极低。峡谷两侧高耸的金属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散发着冰冷与死寂。而在峡谷的深处,隐约可见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乳白色光点?

那光点散发出的气息,与周围的死寂格格不入,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秩序与温暖。

“那是……星炬的气息?!”林川瞳孔骤缩!虽然极其微弱,但那确确实实是净世星炬独有的秩序辉光!

难道巡天烘炉就在这附近?!

希望瞬间点燃了众人疲惫的心。他们加快脚步,向着那光点所在的方向艰难前行。

越靠近峡谷深处,周围的虚空孽物就越发稀少,仿佛在畏惧那点微光。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如同深海般的沉重压力,压迫着每个人的神魂。

终于,他们穿过了最浓郁的黑雾,看清了那光点的源头。

那并非巡天烘炉,而是一座半埋在巨大残骸之中的、破损严重的菱形水晶碑。碑体大部分已经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痕,只有最核心的一点,还在顽强地散发着那微弱的乳白色光晕。光晕之中,隐约可见一个残缺的、由光丝构成的星炬虚影,正在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明灭。

而在水晶碑的下方,盘膝坐着一个人影。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他(或者说它)的身躯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结晶化,与身下的水晶碑几乎融为一体,面容模糊,只能看到一双紧闭的、仿佛由星光构成的眼睛。他没有任何生命气息,更像是一尊失去了所有能量的……雕塑。唯有他心口的位置,有一点与水晶碑核心同源的、更加微弱的乳白色光粒,还在极其缓慢地闪烁,维持着他与水晶碑最后一丝不灭的印记。

“耀星卫……”冰翎认出了那人身上残破不堪、却依旧能分辨出巡天阁制式的铠甲碎片,失声低呼。这竟是一位在此地坚守到最后一刻、以身殉道的耀星卫!

林川缓缓走上前,感受着那微弱的星炬之光,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意与悲凉。这位不知名的耀星卫,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自身与这可能是某个前哨站或信标的星炬装置融为一体,守护着这点最后的秩序火种,直至能量耗尽,身魂俱寂。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水晶碑,感受其中残留的信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碑体的瞬间——

嗡!

他识海深处的“万象星图残片”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震动起来!一股强烈的共鸣,并非源于水晶碑,而是源于……水晶碑后方,那片更加深邃、更加黑暗的峡谷尽头!

与此同时,那尊结晶化的耀星卫遗骸,心口那点微弱的光粒猛地亮了一下!一段极其残破、充满了静电干扰般杂音的意念碎片,如同回光返照般,强行投射到了林川的脑海中:

“……坐标……偏移……烘炉……被……拖入……海眼……核心……”

“……警告……‘渊寐’……并非……终极……”

“……‘吞噬者’……苏醒……”

“……钥匙……快……逃……”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耀星卫心口的光粒彻底熄灭,与他融为一体水晶碑也发出了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上面的裂痕迅速蔓延,那点星炬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湮灭。

断流峡,陷入了更加深沉的、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只有林川还站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那耀星卫最后、也是最恐怖的遗言。

烘炉被拖入了归墟海眼核心?!

渊寐之主并非终极?!

还有一个……“吞噬者”正在苏醒?!

他们所要面对的真正恐怖,远超之前的任何想象!

而“钥匙”……指的无疑是他。

逃?还能往哪里逃?

林川缓缓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身边柳如丝传来的担忧体温,以及青影那无声却坚定的守护意念。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吞噬了星炬最后光辉、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极黑暗的峡谷深处,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决意。

既然无处可逃,那便……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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