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窗棂,温柔地洒满房间。
时笙悠悠转醒,身下是铺着柔软雪貂皮的宽大床榻,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类似松木与冷泉混合的清新气息。
她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门外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随即是元桃那熟悉而带着恭敬的询问声,清脆而小心:“时姑娘,您醒了吗?”
“醒了,你进来吧。”时笙撑起身子,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应道。
元桃轻轻推门而入,手上捧着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
那衣物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下,流转着如水波般柔和的光泽,竟是一件用顶级冰蚕丝绸缎精心裁制的长裙。
她走到床边,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笙笙姐,您醒啦?
这是王子一早命我送来的,说是给您准备的绸缎裙,我帮您换上吧。”
时笙的目光落在那条裙子上,裙身是温柔的月白色,衣领袖口处却用银线绣着繁复而精致的龙纹暗花,既显华贵,又不失清雅。
她心中微动,试探着问道:“他……醒了?”
她谨记着昨日大巫殿中的计划,不知龙垚这王子殿院内,是如何交代的,生怕自己一句话不慎,打乱了他们的布局。
元桃是个伶俐的,立刻听出了时笙的言外之意。
她一边熟练地展开衣裙,一边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却十分肯定:“嗯,笙笙姐,放心吧。我们王子殿院的人,对王子都绝无二心的。”
她顿了顿,见时笙眼中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便又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王子他……一直待我们每个人都极好。而且,这殿院里许多人,都受过王子的大恩。他是我们的主人,更是我们的恩人。”
她小心地帮时笙褪去昨日的旧衣,动作轻柔,语气也陷入了回忆:“就像我……当年家里遭难,被迫差点要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雄性,做他的第十五个伴侣,若不是王子……”
元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随即又化为满满的感激,“全靠王子偶然得知此事,雷霆震怒,当即就向兽王陛下进言,以那老蛇破坏兽世大陆秩序、违背祖训为由,严厉处置了他。
我这才得以解脱,后来便被安排到了这王子殿院当差。在这里,我不仅活得像个兽人,还能伺候您和王子这样顶好顶好的兽人,真的……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得了。”
“雄性……可以有这么多雌性伴侣吗?”时笙任由她帮着穿衣,有些疑惑地问道。
在她的认知里,兽世大陆虽强者为尊,但在伴侣一事上,大多还是遵循着相对平等的约定。
“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元桃语气肯定地说道,带着一丝对那老蛇族长老的不齿,“按照祖制,即便是有地位的雄性贵族,最多也只能拥有三到四位伴侣。
那老头不过是仗着自己蛇族长老的身份,在偏远之地作威作福,强行逼迫了那么多雌性。王子知道后,毫不犹豫地便出手了。”
她说这话时,眼中闪烁着对龙垚的崇拜光芒。
说话间,那件精美的绸缎裙已然穿好。
衣裙的剪裁极为合身,仿佛是为时笙量身定做一般,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的腰身,月白的底色衬得她肌肤愈发莹润,银色的龙纹暗花在她行动间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高贵与神秘。
元桃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眼中不禁流露出惊艳之色,由衷赞叹道:“笙笙姐,你真好看!就像……就像月光下的圣雌一样!”
她忽然想起什么,笑着说道:“王子的眼光果然厉害!这条裙子,还有好多条不同样式颜色的,都在王子的私库里放了许久了,如今,它们终于等到真正的主人穿上了。”
时笙闻言,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元桃解释道:“上次您从这里离开后不久,王子就悄悄命最好的匠人,用了最珍贵的料子,精心制作了这些裙子。
他那时就说……总有一天,要看到您穿上它们。”
她的声音轻柔,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在时笙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时笙低头抚摸着身上光滑冰凉的绸缎,心底那股莫名的暖流再次涌起,比之前更加汹涌。
她知道龙垚对她有心,却从未想过,这份心意竟是如此深沉而细致,在她未曾察觉的角落里,他已经默默准备了这么久,隐忍而坚定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的嗓音,是龙垚:“笙笙,起来了吗?”
他的声音将时笙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嗯。”
她应了一声,示意元桃去开门。
“王子。”元桃打开门,恭敬地对着门外的龙垚躬身行礼。
龙垚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穿着那身月白绸缎裙的时笙身上时,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金色的瞳孔中瞬间掠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与震撼。
晨光恰好笼在她周身,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身他想象过无数次的裙子穿在她身上,竟比他梦中见过的任何景象都要美上千百倍。
她站在那里,清丽绝伦,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之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走到时笙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如同初雪融化般的清新气息。
他凝视着她,那双金棕色眼眸,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爱意,声音也不自觉地放得极低、极柔:“我们……去用膳吧。”
被他那样专注而深情地看着,时笙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她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嗯。”
两人刚并肩走到房间门口,一名侍从便手捧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兽皮袋,快步走了过来,恭敬地禀报道:“殿下,时姑娘。
这是凤族凤曦少主方才派人送来的,说是……给时姑娘准备的换洗衣物。”
“凤曦?”龙垚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凝固,内心猛地一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凤曦他怎么会送来笙笙的衣物?
难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互备衣物了吗?还是……某种他不敢深想的、更进一步的仪式已经完成?
各种猜测如同毒蔓般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让他的面色不自觉地黯淡了几分,连刚刚因时笙穿上他准备的衣裙而产生的喜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淡了大半。
时笙是何等敏锐的人,立刻察觉到了龙垚情绪的变化。
她心中明了,定是凤曦担心她一夜未归,又无法直接传递消息,才用了这个法子来探问情况。
但看到龙垚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想到他伤势可能还未完全稳固,情绪不宜大起大落,她心中微微一叹。
她不动声色,面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对元桃示意道:“有劳了,桃子,帮我拿到房间里放好吧。”
随即,她转向龙垚,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声音轻快地说道:“我们走吧,龙王子?”
她甚至主动抬起脸,对他露出了一个比窗外晨曦还要明媚几分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安抚,也带着一丝亲昵。
龙垚看着她坦荡而温暖的笑容,心中那点因猜忌而生的阴霾,竟奇异地被驱散了大半。
他点了点头,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与她并肩,一同朝着膳厅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