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初搀扶着夜宸，在嶙峋怪石与颜色诡异的菌丛间艰难穿行。
他的重量大半倚靠在她身上，背后伤口虽经处理，但每一次迈步带来的细微震动，依旧让他眉头紧锁，额间渗出冷汗。
顾云初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强忍痛楚的紧绷，以及体内灵力因压制伤势和抵御外界魔气侵蚀而不断消耗。
“坚持住，就快到了。”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混沌灵力分出一缕，持续不断地渡入他体内，帮他稳住气息，驱散试图侵入经脉的魔气。
夜宸低低“嗯”了一声，握剑的手紧了紧，没有多言，只是将更多的信任交付于她。
两人终于抵达山影之下。
这是一片风化严重的石林，到处都是坍塌的巨岩和深邃的裂隙。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入口狭窄、内部却颇为干燥宽敞的洞穴。
顾云初仔细探查，确认没有活物栖息的气息后，才扶着夜宸进入。
她在洞口迅速布下几个隐匿和预警的简易禁制，虽然在此地效果会大打折扣，但聊胜于无。
洞内一片漆黑，唯有从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映照出夜宸苍白失血的脸色。
“你必须尽快恢复实力。”
顾云初让他靠坐在最内侧相对平整的石壁旁，将自己所剩不多的回元丹药喂入他口中，“我来守夜，你全力疗伤。”
夜宸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句：“小心。”
随即不再多言，闭目凝神，灵力开始缓缓运转。
顾云初守在洞口，神识竭力向外延伸，警惕着外界的一切动静。
然而，万骨窟的空间极其不稳定，她的神识探查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和扭曲，往往延伸不出多远，就仿佛撞入了无形的泥沼或被紊乱的空间褶皱偏折，反馈回来的信息支离破碎，难以拼凑出完整的周边态势。
这种感知被严重削弱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
强敌环伺，环境未知，同伴失散，身边之人重伤……
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回想起传送通道崩溃时的情景，那狂暴的空间乱流，那毫无征兆撕裂开来的空间裂缝，还有夜宸为她挡下那一击时，空间碎片上附着的力量……
空间……并非稳固不变。它如同水流，可平缓，可湍急，可形成漩涡，亦可被撕裂。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她因高度专注而异常清明的心神。
她下意识地摊开手掌，一缕混沌灵力在掌心浮现。
她之前炼化虚空冰髓得以初窥空间门径，掌握了最基础的短距离空间挪移，但没有条件继续深挖下去。但现在……
她尝试着，引导着这缕混沌灵力，去模仿，去共鸣，去感受周围那无处不在的、紊乱而活跃的空间波动。
起初，空间法则玄奥无比，岂是轻易可以触及根本？
但她没有放弃。
混沌道基赋予她的，正是这种贴近本源、衍化万法的可能性。
她的心神彻底沉静下来，摒弃了焦躁与杂念，全部意念都沉浸在对周围空间的感知与手中混沌灵力的微操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洞外，魔物的嘶吼声似乎近了一些，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愈发浓烈。
夜宸的调息到了关键时刻，周身灵力波动剧烈，绝不能受到打扰。
顾云初的压力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
她掌心的那缕混沌灵力，在一次频率调整后，忽然与洞穴入口处一道自然存在的空间褶皱，产生了一丝共振！
嗡……
一声几近于无的轻鸣在她神魂深处响起。
刹那间！
她“看”到洞口那狭窄的区域，空间存在着无数细小的褶皱和扭曲！
正是这些自然存在的空间不规则，在一定程度上干扰和削弱了她布下的禁制，也影响了神识的探查！
她福至心灵，意念微动。
掌心的混沌灵力随着她的心念，开始小心翼翼地“抚平”那道被共振的空间褶皱。
过程极其缓慢。她额角渗出更多汗珠，脸色也微微发白。
但效果是显着的！
随着那道细微褶皱被抚平，洞口那片区域的空间稳定性似乎提升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自己对那片区域的感知，清晰了那么一点点！
有效！
顾云初精神大振！
她不再试图去抚平所有褶皱，那消耗太大，且可能引起不可预知的空间反应。
她开始小心翼翼地操控着混沌灵力，像引导溪流般，将那些细微的空间褶皱，巧妙地“引导”开来，在洞口前方，人为地制造出一个极小、但确实存在的“空间迷障”！
这个迷障没有任何攻击力，却能极大地扭曲光线、声音乃至微弱的神识探查！
任何东西穿过这片区域，都会受到干扰，如同陷入迷宫！
这并非高深的空间神通，仅仅是基于她对空间波动初步的共鸣和引导，是混沌衍化万物特性的一次微不足道的应用。
但在此刻，这微不足道的应用，却可能带来生的希望！
就在她刚刚完成这个简易“空间迷障”的刹那——
“窸窸窣窣——！”
密集的爬行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洞穴方向而来！
透过迷障覆盖的缝隙，顾云初看到，洞外昏暗的光线下，数十只拳头大小、形如蜘蛛、长着骨刺和复眼的魔物，正如同潮水般涌来！
它们显然是被夜宸疗伤时散逸的灵气，或者之前战斗残留的气息所吸引！
这些“魔蛛”单体实力不强，但数量众多，且含有剧毒，一旦被近身，极为麻烦！
顾云初眼神一凛，正要出手——
然而，那群冲在最前面的蚀骨魔蛛，在闯入洞口那片被“空间迷障”覆盖的区域时，动作猛地一滞！
它们仿佛瞬间失去了方向感，有的在原地打转，有的互相碰撞，有的甚至朝着相反的方向爬去！
原本整齐的冲锋阵型，顿时乱成一团！
虽然这个迷障范围很小，效果也持续不了多久，但确实为顾云初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她没有浪费这个机会！
混沌指劲无声射出，精准地点杀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魔蛛！
同时，她加强了对洞口“空间迷障”的维持，混沌灵力持续输出，让那片区域的空间扭曲变得更加明显。
后续的魔蛛不断涌入迷障范围，然后陷入混乱，被她趁机一一清除。
这场原本可能手忙脚乱的防御战，因为这一个初步的、粗糙的空间应用，竟然变得有条不紊起来。
当最后一只魔蛛被湮灭时，顾云初缓缓松了口气，撤去了对空间迷障的维持。洞口那片区域的空间波动渐渐恢复正常。
她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深度调息的夜宸，他周身的灵力波动已经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顾云初靠坐在洞壁旁，微微喘息着。虽然消耗巨大，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摊开手掌，感受着体内消耗近半的灵力和疲惫的神魂，嘴角却几不可查地微微扬起。
空间……原来也可以这样运用。
虽然距离真正的掌控空间法则还遥不可及。
但她已经看到了门后那浩瀚玄奇世界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