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新辉和狗娃是在第五天清晨往回走的。刚走到山口,就看见个穿补习队军装的人蹲在路边,脸色发白,像是受了伤。“吴叔,要不要绕着走?”狗娃握紧了猎枪。吴新辉却停住脚步——那人的领章上别着个小小的红星,是自己人的暗号。
“同志,你怎么了?”吴新辉走过去,声音压得很低。那人抬起头,看见吴新辉怀里露出来的地形简图,眼睛亮了亮:“你是黑松沟来的?我是李华锋的兵,兵变提前了!”
“提前了?”吴新辉心里一紧。那人喘着气说,昨天夜里,补习队在蒿店宿营,哨兵听见犬吠,以为有敌人,整个队伍都慌了。李艮和李华锋怕计划暴露,就带着三十多个党员提前行动,现在已经往泾河方向撤,让他们赶紧去接应。
“你们往哪儿撤?”吴新辉追问。那人指了指泾河下游:“李队长说,往芦苇荡那边走,要是能过河,就去太白山汇合。”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弹夹,“这是给你们的,路上用得上。”
吴新辉接过弹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狗娃,咱们不回黑松沟了,先去芦苇荡接应。你赶紧往回跑,告诉贺峻霖,让王世天带十个人,带着干粮和草药,顺着泾河往下走,越快越好!”
狗娃愣了下,随即用力点头:“吴叔,你小心点!”他转身就往黑松沟跑,猎枪在背上晃得厉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别让吴叔出事。
吴新辉则跟着那名战士往芦苇荡走。路上,战士断断续续说着兵变的经过:原本计划午夜行动,陈云樵负责策反军官队,结果提前行动时,跟陈云樵失去了联络,军官队没跟上,只带出了三十多个人。“现在后面有国民党的兵追,李政委让我们往芦苇荡躲,等接应的人。”
走到泾河边上时,天已经快黑了。芦苇荡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吴新辉拨开芦苇走进去,看见三十多个穿着补习队军装的人靠在芦苇丛里,有的胳膊上还缠着布条,渗着血。李艮正蹲在地上清点人数,看见吴新辉,赶紧站起来:“你是黑松沟来的?”
“是,我是吴新辉,奉命来接应你们。”吴新辉说着,把怀里的干粮拿出来,“先吃点东西,我已经让同志回黑松沟报信,王世天会带队伍来支援。”
李华锋走过来,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坚定:“多亏你们来得及时,后面的追兵估计天黑前就到。”他指了指旁边几个受伤的战士,“他们得先转移,不然跟不上队伍。”
吴新辉点点头,把草药拿出来:“陈静准备的止血草,嚼烂了敷在伤口上。咱们先往芦苇荡深处走,等王世天来了,再一起往黑松沟撤。”
夜色渐渐浓了,泾河的水流声在芦苇荡里显得格外清楚。吴新辉带着众人往深处挪,时不时停下来听动静。忽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是国民党的追兵到了。“快,往前面的山洞躲!”吴新辉喊着,带头往芦苇荡尽头的山洞跑。
山洞不大,刚好能容下三十多个人。李华锋带着几个战士守在洞口,枪栓拉得“哗啦”响。吴新辉则在洞里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两个战士:“刚才跑的时候,有两个同志没跟上来?”
李艮脸色沉了沉:“是周志学和小马,他们断后,估计……”话没说完,外面的枪声就更密了。大家都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枪,洞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枪声渐渐停了。李华锋刚想出去看看,就听见洞外传来狗娃的声音:“吴叔,是我们!”
吴新辉赶紧出去,看见王世天带着十个后生跑过来,每个人都背着干粮和草药。“路上没遇上追兵吧?”他问。王世天摇摇头:“我们抄的小路,快把草药和干粮分下去,赶紧撤,不然天亮了就麻烦了。”
众人赶紧分了物资,往黑松沟的方向走。一路上,谁都没提那两个断后的战士,只是脚步走得更快——他们都知道,那两个同志,怕是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