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仆役低声禀报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略显匆忙地推开,成王姜成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显然是得到消息后立刻赶来的,额角还带着细汗。当他踏入房间,看到床榻上昏迷不醒、肩上缠着厚厚渗血绷带的李沐白,以及坐在床边、一身血衣未换、发丝凌乱、脸色同样苍白的姜玖璃时,眉头立刻紧紧锁住,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怒。
他快步上前,目光首先落在姜玖璃身上,语气带着急切:“玖儿!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说话间,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姜玖璃的手臂,似乎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姜玖璃却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动作自然却又带着清晰的疏离。她抬起眼,眸光不再是平日里的清冷或算计,而是淬了冰碴般的寒冷,直直地刺向姜成钰,声音平缓,却字字带着重量:
“成王殿下,我无事。皮肉之伤,不足挂齿。”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床上的李沐白,语气骤然转厉,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质问,“但我的哥哥,您未来的舅兄,却差点因为您后院的纷争,命丧黄泉,血溅荒郊!”
姜成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李沐白,沉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人如此大胆?”
“怎么回事?”姜玖璃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这就要劳烦成王殿下,回去好好问问你的好王妃——戚、玉、柔了!”她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与东宫太子合谋,在京郊静安寺外设下埋伏,出动十二名精锐死士,欲将我置于死地!若非哥哥拼死相护,此刻躺在这里的,便不是重伤昏迷之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殿下若是不信,或许可以问问,成王妃象征身份的那块并蒂莲玉佩,如今在谁人手中?”
姜成钰心中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一沉!戚玉柔?与太子合作?他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的荒谬!那个女人,她怎么敢?!她难道不知道这是与虎谋皮,是在将他乃至整个戚家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戚玉柔?与太子合作?”他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惊疑与一丝被背叛的愤怒,“玖儿,此事……可有确凿证据?”他仍存着一丝侥幸,希望这只是误会或是姜玖璃的猜测。
“证据?”姜玖璃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刺客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悍不畏死,任务失败便立刻服毒自尽,身上干净得连一点多余的线索都找不到,手法干净利落,非寻常势力所能培养。但在这黎昭城中,除了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太子,以及恨我入骨、又有能力借用太子力量的戚玉柔,还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动用如此大手笔欲取我性命?成王殿下,您是当真毫不知情,还是……有意纵容?”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箭矢,句句诛心。姜成钰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回想起近来戚玉柔的异常,回想起太子那边的动向,心中那点侥幸彻底破灭,只剩下被愚弄和背叛的怒火,以及此事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的恐惧!戚玉柔这个蠢妇!她此举不仅恶毒,更是险些彻底破坏他与李家的联盟,将他置于极其被动的境地!
他看着姜玖璃那冰冷决绝、仿佛随时可能因李沐白之伤而撕毁盟约的眼神,心中一慌,连忙上前一步,试图安抚,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保证:“玖儿!若此事查实,真是玉柔所为,本王定会给你,给沐白一个满意的交代!绝不姑息!”
然而,姜玖璃却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站起身,虽然身上带伤,脸色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周身散发出的气势竟让姜成钰都感到了一丝压迫。她看着姜成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命运宣判般的决绝:
“不必了。”
“你的交代,我不需要。”
“我只是告诉你——”
她的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清晰地映出姜成钰有些失措的脸。
“戚玉柔的命,我要了。”
她微微停顿,迎着姜成钰骤然收缩的瞳孔和变幻不定的神色,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补充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姜成钰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近乎实质的杀意,知道此事已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心中对戚玉柔那点因多年情分和儿子而生出的最后一丝怜悯与维护,在她竟敢愚蠢到勾结太子、险些毁掉他苦心经营的大局之后,已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厌弃与愤怒。他沉默了片刻,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政治生物的冷酷与权衡。他沉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
“本王,不会插手。”
姜玖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传话人。她重新转过身,坐回床边的绣墩上,目光再次投注在昏迷的李沐白身上,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与担忧。
而在她低垂的眼眸深处,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太子姜弘毅!今日李沐白所受之苦,他日必让你们百倍偿还!拉太子下马,颠覆这姜氏皇权,她势在必行,再无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