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境核心的天道棋盘悬浮在云海之上，每一颗棋子都泛着幽紫微光，细看竟能发现棋子内部流转着无数人脸——那是三界众生的命魂。苏清寒站在棋盘中央，素白的道袍被棋盘散发的威压吹得猎猎作响，她的手腕上缠着半透明的锁链，一端连着棋盘边缘的“天枢”位，另一端则没入她心口的净世纹，每动一步，锁链便收紧一分，勒出淡淡的血痕。
“该你落子了，圣女。”魔尊残魂的声音从棋盘对面传来，它此刻化身为一个黑袍人，指尖捏着颗黑色棋子，棋子上浮现出第七世诛仙台的画面——正是苏清寒亲手将林风推上断头台的瞬间。黑袍人将棋子落在“天玑”位，棋盘立刻震颤起来，苏清寒心口的锁链骤然收紧，她闷哼一声，眼前闪过第七世林风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恨，只有无尽的疼惜。
“你在拖延时间。”苏清寒的声音带着锁链摩擦的沙哑，却依旧清冷如昔。她指尖的寒月剑泛着微光，剑尖点在“开阳”位的白色棋子上，那棋子里藏着第一世山火的记忆：少年林风将唯一的水囊塞给她，自己转身冲进火场救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婆婆。“你怕他找到这里。”
黑袍人发出低沉的笑，笑声震得棋盘上的命魂棋子纷纷躁动：“怕？我等着他来。等他亲眼看到，他九世守护的人，如何亲手将他的轮回彻底碾碎。”它突然抬手，掌心浮现出林风此刻的画面——无间回廊崩塌后，林风正循着净世纹的指引往棋盘赶来，颈侧的守盏纹亮得惊人。黑袍人将画面按入一颗黑色棋子，“看看你的守盏人，为了救你，连仅剩的魂魄都在燃烧。”
苏清寒的瞳孔猛地收缩。画面里的林风浑身是血，每一步都在虚空留下金色的魂火，那是守盏人血脉燃烧的征兆，每燃烧一分，便离魂飞魄散近一分。她想起第八世天道法则里的记载：守盏人若以魂火为引，可强行破开三界结界，但代价是永失轮回。
“你想用他的命逼我认输？”苏清寒的指尖微微颤抖，寒月剑的光芒却更盛。她突然落下“开阳”位的白棋，棋盘上立刻浮现出第一世的画面：山火熄灭后，少年林风躺在废墟里，手里还攥着半块给她留的干粮。黑袍人身上的黑雾剧烈翻腾，显然这步棋击中了它的软肋——第一世的纯粹，是九世轮回里最不容玷污的记忆。
“好棋。”黑袍人咬牙道，它突然将一颗黑色棋子拍在“玉衡”位，棋子里涌出第四世的记忆：僧侣林风为了护她，被同门废去修为，打断手脚，扔在雪地里自生自灭，而她当时为了稳住正道联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这步棋，换你一段记忆，如何？”
棋盘的光芒骤然变黑，苏清寒的识海像是被冰锥刺穿，第四世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她记得那个雪夜，她站在寺门外，听着他被殴打却一声不吭，只为不让她为难；记得他被扔出去时，怀里还揣着她前一天送他的暖手炉。锁链顺着净世纹钻进她的识海，试图将这段记忆扭曲成怨恨——怨恨林风的隐忍，怨恨自己的懦弱。
“不……”苏清寒的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她想起第四世最后，林风弥留之际，偷偷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我不怪”。那字迹歪歪扭扭，却比任何誓言都重。她猛地催动寒月心经，白棋周围的黑雾迅速退散：“这段记忆，是我们的勋章，不是你的武器。”
黑袍人发出暴怒的嘶吼，它突然挥手，无数黑色棋子如暴雨般砸向苏清寒，每颗棋子里都藏着一段她与林风的痛苦记忆：第二世他为救她被打下诛仙台时的坠落，第三世她为护他被打入炼狱时的锁链，第五世两人隔着忘川河相望时的绝望……这些记忆化作尖刺，顺着锁链扎进她的识海，想要彻底吞噬她的意志。
苏清寒的视线开始模糊，净世纹的光芒越来越弱。她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被剥离，先是第一世的干粮，再是第三世的桂花糕，最后连第八世林风说“等我”时的语气都开始模糊。黑袍人的声音在她耳边蛊惑：“放弃吧，你救不了他，也护不了三界。你本就是应劫之人，何苦逆天而行？”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从棋盘边缘炸开，斩尘剑带着焚尽一切的力量劈向黑袍人，将那些黑色棋子尽数击碎。林风的身影出现在光芒中，他比画面里更狼狈，半边身子都被魂火笼罩，守盏纹几乎要从皮肤里凸出来，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苏清寒心口的锁链：“谁准你动我的人？”
“林风！”苏清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别过来！这是天道棋盘，外人闯入会被命魂反噬——”
她的话没说完，林风已经冲到她面前，抬手就去扯她心口的锁链。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锁链的瞬间，棋盘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所有命魂棋子同时炸裂，化作无数道红光射向林风，那是三界众生的因果之力，足以将任何强行干预天道的人碾碎。
“小心！”苏清寒想也没想，转身将林风护在身后。红光穿透她的身体，在她背上炸开无数血花，心口的锁链彻底绷直，深深勒进骨血里。她却笑了，看着林风震惊的眼神，轻声道：“第九世……换我护你。”
林风的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块。他看着苏清寒背上的血洞，那里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那是净世血脉被因果之力反噬的征兆。他突然明白她为何选择做棋子——天道棋盘的规则是“以命换命”，她每落一子，便是用自己的记忆换林风的安全，而刚才那一挡，她是想用自己的神魂，替他承受所有反噬。
“混蛋！”林风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他将斩尘剑插入棋盘，守盏人血脉毫无保留地爆发，金色的守盏纹顺着斩尘剑蔓延，将整个天道棋盘都染上金色，“我说过，九世轮回，我们一起走！”
金色光芒中，苏清寒心口的锁链寸寸断裂，黑袍人发出凄厉的惨叫，黑雾在金光中迅速消散，露出里面一团混沌的黑影——那不是具体的魔物，而是无数世因果纠缠产生的怨念集合体，是天道为了维持秩序而创造的“规则化身”。
“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打破规则……”怨念黑影在金光中挣扎，却不断被净化，“因果轮回，本就无情……”
“情，才是最大的因果。”林风将苏清寒抱在怀里，守盏纹的光芒涌入她体内，暂时稳住她消融的血肉。苏清寒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突然笑了，指尖抚过他颈侧的守盏纹，那里的光芒与她心口的净世纹完美呼应。
天道棋盘在他们身后彻底碎裂，化作漫天星辰，融入青冥境的虚空。怨念黑影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最终消散在金光中，但在彻底消失前，它突然化作一缕极细的黑雾，顺着苏清寒背上的血洞钻了进去，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林风低头时，恰好看到那缕黑雾消失的瞬间，他心中警铃大作，刚要探查，却被苏清寒按住了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却摇了摇头，眼神里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先离开这里，它还没彻底消失。”
林风没有追问，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他知道，无论那缕黑雾是什么，无论接下来还有多少劫难，他们都不会再分开。九世轮回的棋子，从来都不是天道能掌控的，因为他们的每一步，都落向彼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