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昆仑弟子冷着脸,抿了抿唇:“我相信春衣道友不是邪魔。”
段春衣的眸光闪动,瞳孔扩大,“邪魔?”
她站直身,若有所思。
那弟子板板正正从凳子上直起身,将杯子中茶一口饮尽了,擦了擦嘴,捧着杯子,“告辞。”
她就那样直直转身走了。
玉昆仑这群剑修的腰背都很笔直,仿佛从小用尺子训练过似的,胸椎到颈椎几乎没有人类的生理弧度。
段春衣背对着门口,沉眸思索。
当初她见到虞温的那一面,她每次回想都觉得不对劲,不论是场景,还是虞温的模样,或是话语,都不对劲。
那漆黑的夜,披发红衣的人,直接的请求。
虞温和代权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世人都说是虞温断臂之后,受剑修治疗,在治疗中暗生情愫,从而抛夫弃子,与剑修入了玉昆仑。
在入了玉昆仑后,昔日虞氏天骄虞温,再无影踪。
再之后,便是传言,说虞温与代权有一子,那个孩子在八岁那年偷偷炼丹,被丹炉炸死了。
之后,虞温悲痛欲绝,夫妻两人厚葬了幼子,再无所出。
可……
可就段春衣见到虞温的两面,不论是那个幻境,还是那一夜,虞姨都不像是那种会抛夫弃子的恋爱脑。
那么她当初究竟是为什么离开虞氏,还刺了大师兄三剑?
她对代权,究竟是什么打算?
而那个孩子……
段春衣脑中思绪万千,找不到头绪,都是一个个泡泡一样飘来飘去的问号,仿佛只差一根线索,便能串联所有,可她寻不着。
今日这个弟子暗示,玉昆仑内发现了邪魔,又说百里无避受伤了,是因为邪魔出现吗?
他与邪魔交手了?
那夜鬼魅一般出现,令段春衣看不出境界的虞温,传闻里为爱离家的虞温,她还是寻常修士吗?
段春衣忽然抚上了自己的脖颈。
她还记得虞温咬了她一口,就在这里,她说,她难以克制食人的欲望。
所以,虞温……如今还是人吗?
而若虞温已经不是人,那么代权呢?作为虞温的道侣,虞温为了他抛夫弃子的男主角,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小师妹?”
“小师妹?”
低低的呼唤响了许多遍,才将陷入沉思的段春衣唤醒。
她放下手,看到大家关切的目光,不自然地避开大师兄的视线,她抿住唇,“当初北阙天主持天骄大比,因为邪修潜入,毁于一旦。”
“如今玉昆仑内也发现了邪魔,若是处置不当,走漏消息,或许天骄大比也有影响。”
段春衣叹了口气,拧眉:“我与魁首只有一线之隔了。”
段春衣忧愁:“若是不能将魁首之名带回去,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半天榴宫的大家?那些师兄师姐,那些师叔师伯,还有我的师尊……”
段春衣:“可恶的邪魔,可恶的邪魔……”
她骂得没有底气,甚至忍不住瞥了一眼大师兄。
虞侯:“……”
虞侯满脸不解,舔了舔后槽牙,传音:“师兄可不是邪魔。”
他抱臂想了想,“小师妹,既然不必比试了,天色正好,与师兄去散散步。”
小师妹显然有事情瞒着他,想说又不想说。
而小师妹能有什么事情好瞒着他的?
除非是与他有关,又担心伤害到他的事。
而如今身处玉昆仑,或许与他母亲,或是那个男人有关。
他已经不是当初稚嫩的小男孩,他是合欢宗首徒,肩负合欢宗未来,是合欢宗下一任掌教。
并不是脆弱小男人。
万岁观南等人没什么眼色,举起手:“散步?老子也去。”“老子同去!”“老子加入!”
最后合欢宗的大家都长腿迈出宿舍楼,只有晃晃和小狗继续看家。
段春衣挨个摸他俩的脑袋,“现在玉昆仑正在排查邪魔,你俩都不是正经人,两个男妖,藏好自己。”
晃晃不情不愿,“将发现的人都杀光不就好了。”
段春衣敲了下他脑袋,“蠢材,那不真成邪魔了?”
晃晃晃着腰,“邪魔又怎么了?”
春衣:“我这样前途光明一片的修真界有志青年,坚决与邪魔划清界限,势不两立。”
晃晃立马:“晃也是!”
翘唱晃随,晃晃立即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狗划清界限,将它一脚踢飞。
段春衣又急急抓住小狗,对破口大骂的钟离小白顺着毛捋,“不生气,不生气。”
钟离小白的左脸上一个鞋印,使劲擦,“我可不是邪魔,我是正经男妖,我有跟脚的,我叫钟离小白,是妖族太子,不能被随便杀掉!”
万俟更不屑:“一个小流氓罢了。”
钟离小白张大嘴,段春衣一把捂住他的嘴,“好了好了,纷争到此结束,你是好小狗,他是坏蛋蛟。”
蛟夫不满:“它怎么好跟我比较,我是男主人,它是看门狗。”
段春衣:“他是我们老段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你才是我随手捡到的小流氓。”
钟离小白在段春衣手中龇着牙得意洋洋。
万俟更气坏了,段春衣抽出剑画圈,他就围着段春衣团团转,“不可以不可以,我是有家室的男人,我是有妻子的男人,我不是流氓,是我柳树村村民,段春衣的共枕人,心上人,小情郎,小蛟夫!”
段春衣堵住耳朵,画了两个圈,将万俟更和钟离小白分开,“一人一个,等我回来,谁不在圈里,就教训谁。”
钟离小白是受过十二年翘翘教育的狗,在圈里和翘翘敬礼,“yes,等你回来我俩一起将他丢掉!”
“做你的春秋小狗梦!!”
“……”
一蛟一狗吵得不可开交。
段春衣揣好剑,带着师兄师姐走了。
师兄师姐还回了回头,焦月道:“这俩都是流氓,小师妹如今是合欢宗主宗,半天榴宫户口,属于正统修仙者,不要随随便便被流氓绊住了脚。”
段春衣抓了抓头发,“跟傻瓜呆久了,感觉脑子也会变笨。”
焦月师姐很有见的,“因为你一直在试图理解傻瓜。那会变成傻瓜。”
段春衣恍然大悟。
“见贤思齐,近墨者黑。”
大师兄说着,勾住小师妹的肩膀,趁着众人不被,一柄飞剑射出,两人失去了踪影。
万岁观南原本唇角还扬着轻松的笑意,顿时跳了起来,“虞侯,我日你祖宗!!你他爹的不是人!全合欢宗最黑的墨就是你!活该你童年失母,青年孤寡!!”
所有的叫嚣都消弭在云端。
段春衣原本也打算和大师兄单独聊聊天,所以没有反抗。
因为玉昆仑在排查邪魔,所以他俩没飞多久,便被截下。
前方是限飞区域,两人只能步行。
“两条路,走哪条?”
大师兄听小师妹的。
小师妹听大师兄的。
于是一起决定听老天奶的。
小师妹抛出了那个金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