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焰在柯伊伯带的星尘潮里凝成半透明的光链时，陆研新正盯着初代灵韵号的观测屏出神。屏幕上，原本该像深海珊瑚般舒展新生的星珊瑚丛，此刻却把水晶质地的枝桠拧成了歪歪扭扭的弧状，活像被揉皱的信纸勉强展开，枝桠间隙卡着无数文明记忆的光点，明灭不定的模样，和聊天软件里卡了三分钟还没发出去的“正在输入中...”提示框一模一样。
他刚把手指搭上冰凉的观测窗，丹田处突然传来一阵轻颤——双色金丹裹着层淡金色的灵韵，“嗖”地从衣襟里蹦出来，不等众人反应，就“哐当”一声撞在舰桥中央的灵枢柱上。清脆的撞击声里，飞溅的光粒像融化的金箔，顺着柱面蜿蜒而下，烧出一串螺旋状的纹路，一圈叠着一圈，密密麻麻绕了灵枢柱半周。
“这纹路...怎么越看越眼熟？”金一诺凑过去，指尖刚碰到光纹，就被烫得缩回手。他使劲搓着手腕上的星轨刺青，那刺青本该和灵枢网络同步共振，此刻却像打了死结的绳子，缠出几道弯弯绕绕的新纹路，“这不就是早上工作群里，老张他们刷了八遍的‘收到收到收到’吗？连重复的间距都一样！”
陆研新没接话，目光落在灵枢柱顶端——那里悬浮着半透明的星图投影，柯伊伯带的星尘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原本该清晰锐利的星骸共振信号，此刻像掺了水的酒，泛着模糊的光晕。他伸手虚按在星图上，指尖划过的地方，信号波纹竟泛起涟漪，层层叠叠的波纹里，能清晰看到无数重复的频率，挤挤挨挨地堵在航道节点上。
“这星骸共振的信号‘水’得能养鱼了。”金一诺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他摘下手腕上的信号增幅器，屏幕上跳动的数值乱成一团，“你看，这些被收割文明留下的‘航道路标’，原本该是精准的坐标指引，现在倒好，十道信号里有九道是重复的，还有一道是错的——跟现在网上说‘爱你’似的，搁古代那是剖心沥血的血书，现在顶多算扫码关注送的优惠券，发出去连自己都记不清发了多少条。”
元宝突然“汪”了一声，浑身的毛炸成了个毛球。它扒拉着脖子上的项圈，爪子在三维星图上乱扒，银河暗区的光点正挨个“灰掉”，就像社交软件里被拉黑的好友头像，剩下几道扭曲的光痕，拖拖拉拉的弧度，活像被撤回时没清干净的语音消息残影。
“奶奶日记里说‘薪火归途’本该是万言书！”元宝的声音里带着点急吼吼的气音，爪子拍在星图的暗区边缘，“现在这些光点！就跟相亲软件上的打招呼似的，除了‘在吗’‘你好’，就是些闪来闪去的表情包！连句正经话都没有！”
话音刚落，舰桥里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深潜者的意识流顺着星珊瑚的震颤，慢悠悠地漫进舰桥，那意识流没有往常的温润厚重，反而像被设定好的自动回复，机械地重复着几个短句：【警告：检测到航道源头为时空褶皱陷阱。警告：收割者将文明遗骸改造成“信息刷屏器”。警告：所有已标记航道，均为复制粘贴的无效消息循环。】
一字一句，清晰却毫无感情，活像有人连发二十个“哈哈哈”，但每个字里都透着敷衍，听得人心里发闷。
陆研新猛地攥紧拳头，双色金丹在灵枢柱旁转了个圈，光粒再次溅起时，他看清了螺旋纹最深处的细节——那纹路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无数道相同的信号叠加而成，每一道都带着微弱的文明印记，却都只有半截，像没写完的句子，没说完的话。
“启动跃迁，顺着螺旋纹走。”他按下舰桥中央的红色按钮，初代灵韵号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烛龙焰凝聚成更粗壮的光链，缠住舰身，“我倒要看看，这刷屏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当灵韵号沿着螺旋纹路跃迁至银河系旋臂边缘时，所有人都愣住了。舷窗外没有预想中隔绝星海的巨墙，也没有传说中“薪火归途”的入口，只有一个转得飞快的星骸漩涡。破碎的星舰残骸、凝固的文明光印、甚至还有几具巨大的星际生物骸骨，都在漩涡里被甩得团团转，每一次碰撞，都会从残骸上甩出道淡蓝色的光痕，光痕刚一出现，就被漩涡的引力拉成相同的弧度，一道叠着一道，密密麻麻地绕着漩涡旋转，活像微信群里被反复转发的“帮忙砍一刀”链接，源源不绝，却没一个能真正抵达终点。
“这哪是航道啊...这是信息垃圾场吧？”金一诺揉了揉眼睛，星轨刺青突然亮了起来，刺青上的纹路和漩涡里的光痕慢慢重合，“你看，每道光痕的频率都一模一样，连误差都没有——就像用复制粘贴键做出来的，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改。”
陆研新的目光落在漩涡最深处——那里，一块布满裂痕的船壳正被星骸拽着，一次次撞向漩涡中心的暗点。船壳上刻着的“天工开物”徽记虽然模糊，却依旧能看清轮廓，那是初代守诺人的船舰残骸！更让人心沉的是，船壳上还连着一道微弱的信号波，信号波短得可怜，只有一个起伏的弧度，像个没说完的语气词，活像面对长篇大论时，敷衍回复的“嗯嗯”。
“好家伙，搁这儿玩信息轰炸呢？”陆研新一巴掌拍在灵枢柱上，掌心被螺旋纹烫了下，竟留下个淡金色的印记，那印记的形状，和社交软件里的“已读”图标一模一样，“先辈们这是把船壳当‘消息免打扰’标志了！明知道这些信号都是垃圾，还在这儿硬扛着，就等着我们来清这堆‘信号通胀’的垃圾广告！”
元宝突然跳起来，爪子拍在陆研新的肩膀上，项圈里弹出个小小的存储芯片，芯片上刻着个“诺”字——那是金一诺奶奶留下的遗物。“汪！奶奶的终极秘籍！”它叼着芯片，甩到灵枢柱的接口上，“要用‘文明记忆压缩包’对冲！把真正的干货亮出来！”
芯片刚接入灵枢网络，舰桥的全息投影突然亮了起来。七十万年前的修真文明画面在投影里展开：一群穿着道袍的修士围坐在丹炉旁，手里拿着笔，认真地在玉册上撰写着什么，玉册上的标题清晰可见——《五年飞升三年模拟：从练气到渡劫的一千零一种可能》。画面一转，另一个科技文明的场景浮现：银白色的空间站里，宇航员们正在绘制图纸，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竟是《从零开始建造戴森球：资源采集到能量转化全攻略》的完整步骤，连每个零件的参数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得，给人整上付费课程了。”金一诺突然笑出声，他抬手按住星轨刺青，刺青上的纹路开始重组，原本弯弯绕绕的线条，慢慢变成了论文格式的段落，连参考文献的编号都清晰可见，“行吧，那就看咱们用学术论文，砸开这刷屏陷阱！”
陆研新点点头，指尖在灵枢柱上划过，双色金丹突然分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粒，融入烛龙焰中。“把所有文明的核心记忆都调出来，压缩成信号源。”他的声音坚定，“既然他们玩复制粘贴，那我们就用真材实料，把这些垃圾信号冲散！”
金一诺立刻操作起来，星轨刺青与灵枢网络完全同步，无数道带着文明精髓的信号流从灵韵号里涌出，融入烛龙焰。当灵韵号舰首凝聚出那道闪烁着参考文献编号、带着玉册墨香和图纸精度的烛龙焰时，整个星骸漩涡突然开始剧烈颤抖。
那些复制粘贴的航道光痕，像遇到杀毒软件的病毒，开始纷纷溃散，淡蓝色的光粒在空中炸开，变成细碎的“已清理垃圾信息”提示框，飘落在星海中。漩涡的转速慢慢放缓，原本浑浊的星尘潮变得清澈，那些被裹挟的文明遗骸，终于停下了无意义的碰撞，开始释放出真正的信号——有修真文明的炼丹心得，有科技文明的星际航行公式，还有原始文明画在岩壁上的星图，每一道信号都带着温度，带着文明独有的印记，不再是冰冷的复制体。
漩涡中心的暗点慢慢消散，一道由无数文明记忆凝聚而成的星辰航道，在舷窗外缓缓展开。航道上的每颗星标，都像是用手写上去的，带着细微的笔触痕迹，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光痕。那块“天工开物”的船壳，终于挣脱了星骸的拖拽，慢慢飘向灵韵号，船壳上的信号波也终于完整——那是初代守诺人留下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天工者，当以文明之精髓为炬，破虚妄，守薪火。勿为繁文所扰，勿被虚信号所困——真意自在干货之中。”
陆研新看着眼前的星辰航道，掌心的“已读”印记慢慢消散。金一诺拍了拍他的肩膀，星轨刺青上的论文格式，正慢慢变成流畅的星图线条。元宝趴在观测窗旁，尾巴摇得飞快，项圈里的芯片闪烁着柔和的光，映得它眼睛亮晶晶的。
“总算把这堆信息垃圾清干净了。”金一诺笑着说，“接下来，就能顺着真正的航道，找‘薪火归途’了。”
陆研新点点头，目光落在航道尽头——那里，一颗明亮的星辰正在闪烁，像等待已久的回应，清晰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