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的日子平静却暗流涌动。
谢无疾的身体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内息在经脉中流转,虽然仍有滞涩之处,但每一次循环都仿佛在冲刷着暗伤,带来暖洋洋的舒适感。更令他惊奇的是右拳的异变,那股清凉感不再仅仅局限于拳头,而是如同细微的溪流,开始主动流向身体受损最严重的腰腹区域,配合着内息,修复效果远超预期。艾莉莎检查后,认为这是【微效自愈】能力在适应和成长,可能与他在黯影峰吸收了大量精纯的负面能量被净化后的残余有关。
马拉斯蒂尔果然来了。
那是在谢无疾能下床活动的第三天下午。老学者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灰色长袍,脸上挂着温和而略显疏离的笑容,仿佛之前的一切算计和试探都不存在。
“看到你恢复得如此之快,我很欣慰,谢无疾骑士。”马拉斯蒂尔在莉拉警惕的目光和艾莉莎平静的注视下,自然地坐在谢无疾对面的椅子上,“你的体质,确实非同凡响。”
“托您的福,还有那几瓶昂贵的药剂。”谢无疾咧嘴一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不然我可能就得在冥河边上跟摆渡人讨价还价了。”
马拉斯蒂尔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微笑道:“这是你应得的。关闭黯影峰的裂隙之门,功在千秋。王室和学会都不会忘记你的贡献。正式的嘉奖令和……一笔可观的赏金,已经在路上了。”
赏金?谢无疾眉毛微挑,这倒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他那干瘪的钱袋终于能喘口气了。
“那就多谢了。”他语气稍微缓和,“不过,马拉斯蒂尔学者,我这个人比较直接。您费这么大周折引导我们去关那个门,总不会只是为了世界和平吧?还有那定魂玉……功能是不是有点太齐全了?”
他直接点破了部分事实,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马拉斯蒂尔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了几分,他轻轻摩挲着手指上一枚不起眼的石质戒指:“聪明的年轻人。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绕弯子。学会研究界域现象和虚空能量已有数百年,我们深知它们的危险。黯影峰的那道门,并非自然形成,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撬开’的缝隙,其背后连接着一个极度不稳定、充满恶意的破碎位面。若不关闭,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看向谢无疾:“至于引导你们,是因为只有具备特定‘特质’的人,才有可能在那种环境下接近并影响门的核心。而你,谢无疾,你是特殊的。你来自世界之外,你的灵魂印记、你的能量体系,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种‘异质性’,在某些情况下,反而能成为钥匙。”
“特质?钥匙?”谢无疾皱眉,“所以你们早就知道我的来历?”
“并非完全知晓,但有所猜测。”马拉斯蒂尔坦然道,“从你在嚎叫峡谷事件中展现出的异常,到埃雷萨拉斯的发现,再到你体内那股独特的内息……学会的典籍中,并非没有关于‘异域来客’的零星记载。界域行者的研究,本就触及了世界的壁垒。”
“那定魂玉里的记录和抽取回路呢?”艾莉莎冷冷地插话,“这似乎超出了‘引导’和‘协助’的范畴。”
马拉斯蒂尔看向艾莉莎,目光平静:“艾莉莎女士,研究需要数据。尤其是在对抗虚空这种无形无质、却又危害巨大的敌人时,任何一次成功的干预案例,其过程数据都无比珍贵。我们确实记录了谢无疾骑士与门、与守护者互动时的能量波动和灵魂共鸣。这能帮助我们理解虚空的运作机制,以及……如何更有效地封堵类似的裂隙。至于那微量的本质抽取……”
他略作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那并非恶意。我们只是想确认一种可能性——一种关于‘锚点’的可能性。”
“锚点?”谢无疾心中一动,想起了手札中关于“锚定坐标”的描述。
“界域行者的穿越并非随机,他们依靠强大的‘锚定坐标’来锁定目标世界并进行链接。”马拉斯蒂尔解释道,“你的穿越,虽然是意外,但也意味着你的灵魂与这个世界,或者与界域行者遗留的某个‘坐标’产生了极高的共鸣。我们怀疑,这种共鸣特质,可能使你本身……成为一个潜在的、活的‘锚点’。”
房间里一片寂静。莉拉握紧了弓,艾莉莎的眼中闪过锐利的光。
谢无疾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干:“活的锚点?什么意思?我会吸引更多虚空怪物?还是会被其他界域行者找上门?”
“都有可能。”马拉斯蒂尔的回答让人心底发寒,“但也可能,是你能感知到其他‘锚点’或‘裂隙’的存在,甚至……在特定条件下,稳定它们,或者关闭它们。黯影峰的成功,并非偶然。守护者亡灵对你的异常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
谢无疾沉默了。他想起精灵亡灵那双空洞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那不是对入侵者的纯粹敌意,更像是一种……辨认,一种基于古老印记的确认。
“所以,你们想继续‘研究’我,利用我这个‘锚点’,去处理其他类似的麻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
“是合作,谢无疾骑士。”马拉斯蒂尔纠正道,“学会可以提供资源、知识、情报,帮助你控制、开发这种特质,提升你的实力。而你,则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协助学会处理那些普通人无法应对的界域相关威胁。这对双方都有利。你可以将其视为一份……特殊的‘护境骑士’拓展职责。当然,报酬会非常丰厚,远超普通的年金和赏金。”
图穷匕见。星陨学会看中的,不是他谢无疾的个人武力,而是他作为“异界来客”、“潜在锚点”的特殊身份。他们想将他打造成一把专门处理界域危机的“活体钥匙”或者……“人形封印器”。
艾莉莎与谢无疾交换了一个眼神。马拉斯蒂尔的话半真半假,合作是真,利用也是真,但至少表面上给出了一个相对平等的交易框架,并且透露了关键信息——关于“锚点”的猜测。
“我需要时间考虑。”谢无疾没有立刻答应,“而且,我现在一穷二白,装备需要维修补充,身体也没完全恢复。就算想合作,也得有基本的本钱。”
“这是自然。”马拉斯蒂尔似乎早有预料,他取出一个精致的皮袋放在桌上,“这里是五百金币,算是此次任务的预支酬劳和部分赏金。晨星之塔的工坊和藏书室对你开放,你可以随意使用。至于更深入的合作细节,我们可以在你完全康复,并补充完装备后再谈。”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谢无疾一眼:“谢无疾骑士,这个世界远比你看得到的要复杂和危险。你的特殊性既是诅咒,也是力量。学会或许不是完美的盟友,但在面对某些共同的、来自世界之外的威胁时,我们或许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
马拉斯蒂尔离开后,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他说的‘锚点’,可能性很高。”艾莉莎率先开口,拿起那袋金币掂了掂,“这笔钱,能解决我们很多燃眉之急。”
莉拉则更关心安全问题:“如果他真的把你当成‘活的钥匙’,会不会有更多像安格玛那样的势力盯上你?”
“恐怕已经盯上了。”谢无疾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他感觉自己的异界生活非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卷入了一个更深的漩涡。从求生存,到求立足,现在似乎要开始为“世界和平”操心了?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他拿起那袋沉甸甸的金币,金属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不管怎么说,有钱就是大爷。”他强行振作精神,脸上又露出了那标志性的痞笑,“先让矮人艾琳把我的‘蟒蛇’和‘龙吼’保养到最佳状态,再弄点好料,做几发压箱底的宝贝子弹。莉拉,你的箭矢也该补充了。艾莉莎,你需要什么施法材料,列个单子。”
他站起身,虽然腰腹间还有隐隐作痛,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和斗志。
“马拉斯蒂尔想合作?可以。但价钱得好好谈谈。想研究我?也得看我心情。”他掂量着钱袋,“先把咱们的牙磨锋利了,再去跟这些老狐狸周旋。”
“至于‘锚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股清凉感似乎更加清晰了,“是福是祸,总得走下去才知道。”
当务之急,是利用星陨学会提供的资源和这笔预支的酬劳,尽快恢复并提升整个团队的实力。因为谢无疾有种预感,下一次的“界域危机”,或许不会让他等太久。而马拉斯蒂尔和星陨学会隐藏在幕后的真正目的,也需要在他们拥有足够实力和筹码后,才能慢慢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