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莉薇娅·洛斯崔的加入,像是一剂强心针,也让原本就成分复杂的小团队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她带来的物资和金币迅速稳定了军心,那些原本还有些摇摆的追随者们看着实打实的粮食和崭新武器,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奥莉薇娅带来的护卫也非同一般,他们不仅武力精悍,更擅长扎营、警戒、甚至基础的土木工程,极大提升了队伍的行进效率和安全性。
旅途中的夜晚,篝火旁不再是只有谢无疾的插科打诨和伊芙琳的研究笔记。奥莉薇娅会铺开地图,用她那悦耳而富有条理的声音,向谢无疾分析鸦林镇的潜在价值、周边势力分布(包括可能存在的盗匪、敌视人类的半兽人小部落、乃至其他同样拥有开拓权的潜在竞争对手),以及重建初期可能面临的各种挑战——从水源净化到防御工事布局,从吸引流民的政策到与附近矮人氏族或精灵聚落可能的外交接触。
“……因此,首要任务是清理出核心居住区,建立稳固的防御。商会可以提供一批预制好的栅栏和了望塔构件,但人力需要您自己解决。关于吸引流民,我建议初期可以宣布免除三年赋税,并提供开荒用的种子和工具借贷……”奥莉薇娅指尖点在地图上规划出的核心区,侃侃而谈。
谢无疾叼着一根草茎,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他发现,奥莉薇娅的规划并非天马行空,而是极其务实,每一步都考虑了现有的资源和可能的风险。这女人,不只是个花瓶或者单纯的商人,她对治理和战略有着深刻的理解。
“听起来不错,”谢无疾吐掉草茎,咧嘴一笑,“不过奥莉薇娅女士,您这规划里,好像把我未来三年的税收都提前预支干净了?商会这买卖,做得可真精。”
奥莉薇娅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掌心,碧眸含笑:“谢无疾大人,投资总是期待回报的。一个稳定、繁荣的鸦林镇,长远来看对商会的利益更大。更何况,我相信以您的能力,或许用不了三年,就能让这片土地焕发生机。”她的话语带着恭维,却又点明了现实。
一旁的艾莉莎依旧沉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只是偶尔,她冰冷的视线会落在奥莉薇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莉拉则对奥莉薇娅表现出的专业和能力流露出些许敬佩,精灵天性中对秩序和规划的认同让她更容易接受这位新成员。伊芙琳则对奥莉薇娅提到的“与矮人氏族外交”产生了浓厚兴趣,开始追问关于矮人符文技术和矿业知识的细节。
几天后,队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鸦林镇。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名副其实的废墟。
残破的木质栅栏东倒西歪,大部分房屋只剩下焦黑的框架和坍塌的石基,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镇子中央原本可能是个广场的地方,如今堆满了碎石和野兽的粪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掠食者的腥臊气。远处,迷雾山脉如同沉默的巨兽,投下沉重的阴影。艾辛河在镇子边缘流淌,水色浑浊,岸边堆积着大量枯枝烂叶。
“哇哦……”谢无疾站在废墟边缘,叉着腰,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感叹还是呻吟的声音,“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原生态。”
他甚至可以看见几只皮毛肮脏的座狼在远处的断墙后窥探,绿油油的眼睛闪烁着饥饿的光芒。
“清理工作会比预期更艰巨。”奥莉薇娅微微蹙眉,但语气依旧镇定,“看来我们带来的护卫,第一份工作就是充当猎人和清道夫了。”
她转身对身后的护卫首领低声吩咐了几句,护卫们立刻行动起来,分成数个小队,开始谨慎地清理广场,建立临时防线,并驱逐或猎杀那些过于靠近的野兽。
谢无疾也没闲着,他招呼着那些愿意动手的追随者:“都别愣着了!想晚上有地方睡觉,有肉吃,就赶紧动起来!先把这片广场清理出来,把那些还能用的木头石头都归拢一下!”
他自己也抄起一把斧头,加入了清理工作。动作依旧带着佣兵的利落和精准,专挑关键承重结构下手,效率颇高。莉拉用她精灵的敏锐感知排查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危险洞穴,伊芙琳则开始检测水质和土壤成分。艾莉莎……她只是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断墙顶端坐下,黑袍在风中微动,冷漠地俯瞰着下方忙碌的人群,仿佛一位监工。
奥莉薇娅没有参与体力劳动,她带着两名文书模样的随从,在一个刚刚搭起的简易帐篷里,开始详细记录废墟的状况,估算重建所需的各种物资,并起草招募流民的公告文书。她的存在,就像在这片混乱的废墟中,强行植入了一丝文明与秩序的微光。
傍晚时分,一个初步的营地总算在废墟中央清理出来。篝火再次燃起,锅里煮着混有肉干和野菜的浓汤,香气驱散了一些荒凉感。
谢无疾抹了把汗,走到奥莉薇娅的帐篷前,看着她在油灯下奋笔疾书的身影,敲了敲帐篷柱:“大管家,第一天感觉如何?是不是觉得这笔投资风险有点太大了?”
奥莉薇娅抬起头,灯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放下笔,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但笑容依旧无可挑剔:“风险与回报成正比,谢无疾大人。至少,我们有了一个起点。而且……”她目光扫过外面那些虽然疲惫,却因为有了明确目标和食物而显得干劲十足的追随者,“……您似乎很擅长激发人的潜力。”
“那是,毕竟我是要带他们发财的。”谢无疾大言不惭地笑道,随即压低声音,“说正经的,第一批流民,你打算怎么弄来?光靠公告,恐怕吸引不到多少人敢来这鬼地方。”
奥莉薇娅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公告只是明面上的。商会自有渠道……一些在王都底层或者在其他领地活不下去的人,总会愿意为了土地和希望赌一把。另外,附近几个城镇的监狱里,也有些‘劳动力’可以‘赎买’或‘雇佣’。”
谢无疾挑了挑眉,这手段不算光明,但很有效。他喜欢。
“还有,”奥莉薇娅补充道,声音更低了,“根据商会的情报,这附近除了野兽和零散怪物,可能还盘踞着一小股流寇,人数不多,但很狡猾,专门劫掠过往的零星商队和落单的旅人。在我们站稳脚跟之前,他们是个威胁,也可能……是个机会。”
“机会?”谢无疾来了兴趣。
“如果能收编或者清剿他们,不仅能解除威胁,或许还能获得一些额外的人手……以及,他们积累的‘财富’。”奥莉薇娅意味深长地说。
谢无疾摸了摸下巴,脸上露出了那种熟悉的、混合着算计和冒险精神的痞笑:“听起来……像是一笔外快。”
他看着帐篷外沉沉的夜色,以及远处迷雾山脉模糊的轮廓,感觉血液似乎又开始升温。这片废土,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看来,当领主也不光是种地和算账嘛。”他喃喃自语,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如同发现新猎物的佣兵般的光芒。
领地的第一夜,在篝火、警惕和暗流涌动的算计中,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