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疾决绝的战时宣言,如同将最后一丝退路烧成了灰烬。鸦林镇这台战争机器,在绝望的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
奥莉薇娅展现了惊人的手腕。金玫瑰商会的渠道被发挥到极致,不计成本的粮食、武器零件、药品,甚至几架需要组装的轻型弩炮,被伪装成各种物资,通过隐秘的小道源源不断运入。她几乎掏空了谢无疾目前所有的“未来收益”作为抵押,但换来的物资确实稳住了防线的基础。
莉拉和她手下的猎杀小队成了灰石堡巡逻兵的噩梦。他们不再满足于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出击,像幽灵一样游弋在边境线上。任何敢于离开灰石堡势力范围的灰袍士兵,无论是侦察、狩猎还是简单的巡逻,几乎都有去无回。林间路旁,开始出现新的、属于灰石堡士兵的简陋坟冢。莉拉的箭矢和山地人的猎刀,用最残酷的方式宣告着鸦林镇的报复。
伊芙琳的“炼金工坊”日夜飘出古怪的烟雾。她成功改进了致盲粉末,加入了更多刺激性成分,并设计了一种简陋的陶罐抛投器。虽然准头堪忧,但一旦在人群中炸开,足以造成短暂的混乱和恐慌。她还尝试着将地热矿洞附近采集到的某种易燃硫磺晶体研磨成粉,混合木炭,制造出了极不稳定的原始“燃烧物”,威力不大,但声势骇人。
然而,灰石堡的赫伯特爵士显然也失去了耐心。
几天后的黎明,地平线上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沉闷的战鼓声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灰石堡的主力,终于出动了。
超过一百五十名步兵,排着还算整齐的方阵,手持长矛和阔剑,在数十名弓箭手的掩护下,如同一片灰色的潮水,缓缓向着鸦林镇尚未完全合拢的围墙压来。队伍中间,甚至可以看到几架简陋的攻城槌和蒙着生牛皮的大型木盾。
真正的考验,来临了。
“终于舍得下本钱了?”谢无疾站在墙头,看着远处逼近的军阵,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检查了一下“猎星者”的弹巢,里面压满了破甲弹。腰间的皮带上,除了短刀,还别着几个伊芙琳特制的“爆鸣陶罐”。
“按照预定计划,各就各位!”他沉声下令,声音清晰地传遍墙头,“弓箭手听莉拉指挥,弩炮瞄准他们的攻城器械和弓箭手方阵!长矛手守住缺口!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后退一步!”
奥莉薇娅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神情凝重,但眼神坚定。她的护卫队长紧紧跟在她身边。
灰石堡的军队在弓箭射程外停下,开始整理队形,准备发动第一波冲击。攻城槌被推到了最前面。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巨响猛然传来!整个大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鸦林镇的围墙簌簌落下尘土,不少人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巨响的源头,正是矿洞方向!
只见矿洞入口处,艾莉莎布下的那些暗影符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荡漾,随后寸寸碎裂,化作缕缕黑烟消散!一股浓郁如墨、带着刺骨寒意和疯狂呓语的黑色能量柱,混合着灼热的硫磺气息,猛地从矿洞深处喷涌而出,直冲云霄!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仿佛被泼上了浓墨。那黑色的能量在空中扭曲、扩散,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着的模糊面孔,发出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咆哮!
矿洞的封印,被彻底冲破了!
“糟了!”艾莉莎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封印被破的反噬让她受了伤。
几乎在同一时间,灰石堡的军队也发生了骚动。那冲天而起的邪恶气息和地动山摇的恐怖景象,同样吓坏了他们。战马惊惶嘶鸣,士兵阵型出现混乱,连进攻的鼓声都停顿了片刻。
赫伯特爵士在后方看得分明,他虽然也惊骇于那异象,但看到鸦林镇方向同样一片混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贪婪。他拔剑指向鸦林镇:“进攻!趁现在!攻破它!里面的财富和土地都是我们的!”
在他看来,这突如其来的天灾(他认为是天灾)正是神灵赐予的良机!
灰色的潮水再次涌动,向着混乱的鸦林镇发起了冲锋!
谢无疾看着空中那扭曲的邪恶面孔,又看了看正面汹涌而来的敌军,眼神一瞬间变得空洞,所有的情绪都被剥离。他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
“伊芙琳!”他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在……在!”伊芙琳吓得一哆嗦。
“把你那些会响会烧的玩意儿,全部往矿洞洞口扔!能扔多远扔多远!吸引那东西的注意力!”
“啊?哦!好!”伊芙琳虽然害怕,但还是立刻执行。
“艾莉莎!”谢无疾继续下令,“还能动吗?想办法,干扰它!别让它直接攻击镇子!”
艾莉莎抹去嘴角的血迹,点了点头,双手再次开始凝聚暗影能量,虽然微弱,却带着决绝。
“莉拉!奥莉薇娅!”谢无疾最后看向她们,语速极快,“地面上的杂鱼,交给你们了!按原计划,守住围墙!”
“那你呢?”奥莉薇娅急声问道。
谢无疾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冲锋的敌军,死死锁定了灰石堡军队后方,那个被亲兵簇拥着、穿着华丽铠甲的身影——赫伯特爵士。
他猛地从墙头跃下,没有走大门,而是从一个不起眼的、预先留出的隐蔽出击口钻了出去!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在混乱的战场边缘穿梭,利用地形和烟尘的掩护,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直扑敌军后方!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斩首!
与此同时,伊芙琳的“炼金作品”开始发威。几个陶罐带着刺耳的呼啸声砸向矿洞入口附近,虽然准头奇差,但落地后爆开的闪光、烟雾和零星的火苗,确实吸引了空中那邪恶面孔的些许注意,它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一道黑色的能量流扫向陶罐落点,将地面腐蚀出一个大坑。
艾莉莎也强撑着释放出最后的暗影之力,如同纤细却坚韧的丝线,缠绕向空中的邪恶面孔,虽然无法造成实质伤害,却成功引起了它的烦躁,延缓了它直接攻击镇子的意图。
正面战场上,莉拉的箭矢如同死神的点名,精准地射倒一个个试图架设云梯或推动攻城槌的灰石堡士兵。奥莉薇娅指挥着弩炮和弓箭手进行覆盖射击,新兵们则依靠着围墙,用长矛拼命捅刺爬上来的敌人。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残酷的绞肉机阶段。
而谢无疾,已经如同幽灵般潜行到了灰石堡军阵的侧后方。他看到了被重重保护起来的赫伯特爵士。对方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狞笑,正挥舞着佩剑催促军队进攻。
谢无疾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压到最低,内息催动到极致,如同捕猎前的毒蛇,计算着距离、风向、以及护卫之间的空隙。
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藏身处暴起!速度提升到极限,甚至带出了一道残影!“猎星者”在他手中咆哮!
“砰!砰!砰!”
三声急促的枪响,并非射向赫伯特,而是射向了他身边三名举着盾牌的亲兵!破甲弹瞬间撕裂了木盾和皮甲,三名亲兵惨叫着倒地,露出了中间惊愕的赫伯特爵士!
赫伯特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已经如同魔神般冲到了他面前!他甚至能看到对方那双冰冷得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眸子!
谢无疾根本没有给他拔剑或下令的机会,在冲到他面前的瞬间,一直蓄势的右拳,带着吸收“噬魂菌母”后异变的清凉能量和全身的力量,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轰在了赫伯特爵士华丽的胸甲上!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厚重的胸甲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个大坑!赫伯特爵士的眼睛猛地凸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领主毙命!
这一幕被周围不少灰石堡士兵看在眼里,瞬间,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阵中蔓延开来!
“爵士死了!”
“领主大人被杀了!”
“快跑啊!”
主帅暴毙,加上空中那愈发恐怖的邪恶存在,灰石堡军队的士气瞬间崩溃了。他们再也顾不上进攻,丢下武器,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正面压力骤减,莉拉和奥莉薇娅都松了一口气。
然而,谢无疾却丝毫没有放松。他看也没看赫伯特的尸体,猛地转头,望向矿洞方向。
空中那扭曲的邪恶面孔,似乎因为失去了大量“杀戮”与“死亡”的滋养(灰石堡军队溃逃),又受到伊芙琳和艾莉莎的持续干扰,变得更加狂躁。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饱含愤怒的咆哮,巨大的面孔开始缓缓下沉,似乎要将整个鸦林镇连同矿洞一起吞噬!
真正的末日危机,此刻才刚刚降临!
谢无疾站在溃逃的敌军队列中,看着那遮天蔽日而下的邪恶,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猎星者”,尽管他知道这毫无意义。
“妈的……这次,好像真的亏到连本都捞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