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在路口的头颅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灰石堡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那种令人不安的小股骚扰停止了。鸦林镇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围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合拢。哈米尔铁匠铺的炉火日夜不息,粗糙但实用的矛头、箭簇和修补盔甲的铁片被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奥莉薇娅甚至设法弄来了一批韧性不错的木材,由几个老木匠带着学徒,开始制作简易的臂张弩——这种武器操作比长弓简单,对新手更友好,能在守城时发挥巨大作用。
莉拉和她手下的哨兵们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游弋在领地边界,如同一张无形的网。艾莉莎则几乎不眠不休,在矿洞入口处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暗影符文,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吸收并中和着从洞内逸散出的污秽能量,暂时将那令人不安的脉动压制在一个相对稳定的低水平。伊芙琳则忙着分析艾莉莎的封印效果,并试图优化伊芙琳自己那些“炼金小玩意儿”的配方。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领地内甚至恢复了些许生气,垦荒的农民们小心翼翼地照料着田里日渐茁壮的幼苗,那是他们未来的希望。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这天正午,阳光炽烈。一支由十名新兵和两名老练哨兵组成的巡逻队,正在巡视东南方向那片刚刚冒出青翠麦苗的田地——这是鸦林镇未来口粮的重要保障。突然,利箭破空的声音猝然响起!
“敌袭!”
警告声刚喊出口,数支精准的箭矢已经从远处的林线射出!两名经验丰富的哨兵第一时间寻找掩体并试图反击,但那箭矢又快又狠,瞬间就有两人中箭倒地!
紧接着,约三十名身着灰色镶钉皮甲、动作迅捷的士兵从林中冲出!他们不再是之前骚扰的小股部队,而是真正的灰石堡精锐步兵!他们目标明确,直扑麦田!
“毁了他们的庄稼!”带队的一名灰石堡骑士狞笑着吼道。
新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惊慌失措。有人试图抵抗,却被轻易砍倒;有人转身想跑,却被飞来的箭矢射穿后背。惨叫声、怒吼声、兵器碰撞声在翠绿的麦田里骤然爆发,殷红的鲜血迅速染红了泥土和青苗。
当莉拉带着援兵赶到时,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十名新兵和两名哨兵全部战死,尸体被随意抛弃在田埂边。近三分之一的麦苗被践踏、砍断,如同被野兽蹂躏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泥土被翻起的腥气。
消息传回镇子,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遭受了重创。恐慌和愤怒再次笼罩了众人。这一次,灰石堡不再试探,而是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直接打击鸦林镇最脆弱、也最根本的命脉——粮食。
谢无疾站在被毁的麦田边,看着手下人默默收敛同伴的尸体,看着那些被毁掉的希望之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没有咆哮,没有怒骂,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封住了山口。
奥莉薇娅站在他身侧,脸色同样难看。“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攻击我们的防御工事,转而破坏我们的生产和后勤。这比正面进攻更毒辣。”
“他们知道我们缺粮。”谢无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眼神深处却翻涌着冰寒的杀意,“想饿死我们,不战而胜。”
就在这时,伊芙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剧烈颤动的星盘:“不好了!艾莉莎女士的封印……能量波动急剧升高!矿洞深处……那个东西……好像被刺激到了!”
仿佛是印证她的话,脚下的大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却直达灵魂深处的震动!那感觉并非来自矿洞方向,而是……更深处,更广阔,仿佛整个艾辛河上游的地脉都在随之轻轻颤抖!
所有人心头都是一凛!
艾莉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田埂上,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痛苦。“杀戮……死亡……恐惧……这些负面情绪,成了它的养料……封印正在被冲击……”
内忧外患,在这一刻形成了致命的联动!灰石堡的袭击带来的死亡与绝望,竟然直接滋养了矿洞深处的邪恶存在!
谢无疾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染血的麦田移向灰石堡的方向,再转向矿洞入口,最后扫过身边每一个人的脸。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即将付诸行动的毁灭欲望。
“很好。”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赫伯特以为他能耗死我们,地底那玩意儿以为它能捡便宜。”
“他们都打错了算盘。”
他猛地转身,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空气中弥漫的恐慌:
“莉拉!”
“在!”
“带上所有能动的哨兵和山地人,给我盯死灰石堡出来的每一条路!从今天起,他们派出来多少人,我就吃掉他多少人!一个不留!”
“是!”
“奥莉薇娅!”
“请吩咐,领主大人。”
“停止一切非必要的建设,集中所有人力物力,加固围墙,囤积守城器械!把商会能搞到的所有粮食,不计代价运过来!我们要做好长期围困的准备!”
“明白!”
“伊芙琳!”
“啊?在!”
“你的那些‘小玩意儿’,给我加大剂量,改进配方!我要让灰石堡的人,连靠近我们的领地都要掂量掂量!”
“我……我尽力!”
最后,他看向艾莉莎,语气稍微缓和,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艾莉莎,封印还能撑多久?”
“最多……半个月。如果外面的杀戮持续……”
“够了。”谢无疾打断她,“半个月内,我会让灰石堡再也流不出一滴血来滋养那鬼东西!”
他拔出腰间的“猎星者”,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寂静的田野中格外清晰。
“他们想玩阴的,想耗死我们?”
“老子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困兽之斗,什么叫……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传令下去!从即刻起,鸦林镇进入战时状态!”
“要么我们踏着灰石堡的废墟活下去,要么……”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
“就让这片土地,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坟墓!”
决死的意志,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蔓延。恐惧被更强大的愤怒和求生欲取代。这一次,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