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们刚刚离开的位置,将一尊大理石天使雕像的翅膀熔化成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琉璃质。李琟和夜枭在倾颓的华丽廊柱与翻倒的沙发之间狼狈穿行,肺部火辣辣地痛,死亡的寒意紧贴着他们的脊背。通往顶层的路径被那些蠕动着的、散发着“黛”特有冰冷排斥感的暗红色能量菌丝不断侵蚀、堵塞,希望如同沙堡般在潮水般的追猎下迅速瓦解。
就在他们被迫入一个死角——一个半开放式、曾经可能作为雪茄吧的狭小空间,身后是密布菌丝的墙壁,前方走廊已被两名无面安保队员封堵的绝望时刻——
“这边!快!”
一个压低的、带着急促气音的声音突兀地从侧面传来。只见一扇伪装成整体书墙、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门后阴影中,隐约可见一个穿着浆洗得笔挺却略显陈旧的白色衬衫、打着黑色领结的身影。那人脸上带着属于旧时代服务人员的、恰到好处的恭谨与紧张,但那双快速扫视走廊、评估局势的眼睛里,却闪烁着绝非普通服务员所能拥有的、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绝境逢生?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没有时间犹豫!身后安保队员那幽绿的瞳孔缝隙已经锁定他们,手中的怪异武器再次亮起不祥的光芒!
李琟当机立断,一把拉住几乎脱力的夜枭,猛地撞向那扇开启的暗门!就在他们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两道幽绿光束交叉射过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将那片区域化为焦土!
“砰!”暗门在身后迅速合拢,将外界的追杀声与能量光束的嘶鸣隔绝。门内是一条狭窄、陡峭的旋转楼梯,仅容一人通过,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旧纸张的味道。
那个“服务生”迅速将门锁死,转身看向惊魂未定的两人。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普通,是那种放入人海便会瞬间消失的类型,但挺直的背脊和沉稳的气场却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
“跟我来,这里不安全,它们的扫描仪很快会穿透这扇门的屏蔽。”他语速很快,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转身便向楼梯上方走去。
“你是谁?”夜枭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步枪虽然垂下,但手指依旧紧扣在扳机护圈上,警惕没有丝毫放松。
那人头也不回,脚步不停:“一个不希望这最后一片‘净土’也被那东西彻底玷污的……清理工。你们可以叫我‘阿诚’。”他顿了顿,补充道,“真正的华懋饭店服务生,早在基地吞噬这里的时候就……不在了。我们借用这个身份,只是为了更好地‘维护’这片区域。”
“我们”?“维护”? 李琟心中一动。这个人,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组织,似乎一直在暗中活动,甚至就潜伏在“黛”的眼皮底下,伪装成无害的“背景板”!
“你们知道‘星空之间’?”李琟紧随其后,在狭窄的楼梯上发出急促的脚步声,问题直指核心。
阿诚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知道。”他的回答简单,却承认了一个惊天秘密。“那是‘奠基者’们留下最后印记的地方,也是通往‘归档库’的真正密钥所在。”他侧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琟一眼,“看来,你们就是他们预言中,会来到这里,寻找‘钥匙’的人。”
预言?李琟和夜枭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那些早期的研究员,不仅留下了后门,还预见了会有人前来?
“为什么帮我们?”夜枭的声音依旧冰冷,带着历经背叛后的审视。
阿诚在一处楼梯平台停下,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布满灰尘的窗格,可以隐约看到下方大堂中那些如同黑色鬼魅般移动的安保队员。他指着下方,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决绝:“因为‘清理’的时间窗口快要关闭了。‘黛’的触须以前只是忽略这片残骸,现在,祂开始主动‘净化’这里。这意味着祂要么是察觉到了你们的到来,要么……是祂自身的进化或者某种需求,促使祂必须彻底消化掉所有‘不确定’的历史碎片。我们这些‘旧日的幽灵’,也即将无所遁形。”
他看向李琟和夜枭,眼神复杂:“帮助你们,是在祂彻底掐灭这最后一点火星之前,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后的一次……反抗。”
多角度的观点在此呈现。 军刀是为了个人偏执的复仇;伊万诺夫或许是为了某种扭曲的秩序;而阿诚及其背后的势力,则代表着一种更古老的、源于对“黛”本质的早期认知、并一直潜伏至今的、有组织的微弱抵抗。他们的目的更为纯粹——守护“钥匙”,并将其交给“预言”中能使用它的人。
“通往‘星空之间’的路,已经被‘黛’的菌丝封锁了。”李琟指出当前最大的困境。
阿诚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常规路径确实如此。但华懋饭店,不仅仅有客人走的康庄大道。”他指向旋转楼梯更上方,那里似乎已是尽头,只有一面斑驳的墙壁。“还有我们这些‘服务人员’才知道的……专用通道。”
他走到墙壁前,手指在几块看似随意的砖缝上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一阵微弱的机括声后,一块墙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后面一条更加狭窄、仅供弯腰通行的黑暗管道,里面隐约传来老旧通风系统运作的微弱气流声。
“这条通风管道,直接通往‘星空之间’的穹顶夹层。那是早期为了维护那个特殊穹顶而预留的检修通道,没有被纳入后来的基地改造蓝图,甚至可能……避开了‘黛’的初期扫描。”阿诚解释道,“但里面环境复杂,多年未用,而且……我们怀疑,‘黛’虽然可能不知道这条具体路径,但其扩散的‘净化’力场,可能已经对管道内的环境产生了某种……概念层面的污染。”
他看向状态极差的夜枭,意思很明显:这条路,对现在的她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没有……选择。”夜枭喘息着,抹去额角的冷汗,眼神依旧坚定。
李琟深吸一口气,对阿诚说道:“带路。”
阿诚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些越来越近的幽绿扫描光束,率先钻入了那漆黑的管道之中。
李琟搀扶着夜枭,紧随其后。在进入管道前,他最后问了一句:“那些‘奠基者’……他们预言的,是什么样的‘钥匙’使用者?”
阿诚在管道内的黑暗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一个能理解‘排异’并非毒药,而是生命自洁的本能;一个能倾听‘盖亚’的低语,而非将其视为噪音;一个敢于在绝对的黑暗中,点燃自己作为火把的……共鸣者。”
管道入口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
(结尾)
绝境中的援手,揭开潜伏的抵抗火种。旧日的幽灵指引着通往希望的最后密径。预言中的共鸣者,背负着文明存续的微光,毅然踏入连黑暗本身都未曾察觉的缝隙。在弥漫着概念污染的狭窄通道内,最终的考验,已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