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地道,应该有入口机关。”柳暗香沿着我踩过的青砖仔细探查。
“找什么机关!”
我后撤两步,灵力灌注右腿猛力踏下。
青石地砖应声塌陷,碎砾如雨落进幽深地穴。
柳暗香望着那个粗暴的入口沉默不语。
我张开双臂朝她挑眉:“来,师姐。”
她怔怔站在原地,我索性俯身将人打横抱起。
“?!”
她下意识环住我脖颈,发丝扫过我的脸颊。
有点痒。
“师姐怎么傻乎乎的?”我大笑着纵身跃入黑暗,“这样下去才够快!”
下坠的气流卷起她的衣袂,像两只纠缠的蝶跌进未知深渊。
落地后发现站在一条人工开凿的地道里,看方位入口应该就在那尊女神像正下方。
我把柳暗香放下,并掐了个火诀,掌心跃起一团火焰充当照明。
借着火光,能看见地上有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断断续续向前延伸。
“果然不对劲……”
推开一扇沉重的石门后,眼前出现了两排靠墙而立的雕像。
这些雕像形态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都雕刻得极为逼真。
“看起来更像是信徒。”柳暗香观察后得出结论。
血迹并没有在这里中断,依然指引着我们向前。
走过雕像群后是一片空地,地上散落着杂乱的脚印,还有个简陋的土灶台,显然有人曾在此生活。
再往前就是明显的塌方区,碎石堵死了去路。
我在乱石堆里发现了人类的骸骨,还在几片腐烂的布料上看到了白色的矿物粉末。
“应该是熬硝佬。”我拍了拍手上的灰。
“熬硝佬是什么?”柳暗香不解。
“就是制作火药的人。”我想了想补充道,“这还是陈世安那家伙告诉我的。”
我在地洞里又喊了几声,只有空洞的回响作答,那女娃依旧不见踪影。
线索似乎彻底断了。
我烦躁地挠挠头,带着柳暗香回到地面。仰望着那尊垂眸的神像,突然心生一计。
我掏出随身带的线香点燃,柳暗香立即按住我的手:“不可!这神像古怪。”
“这是唯一的线索了。”我朝她笑笑,“既然曾有熬硝人在此活动,说明并非完全的绝地。”
说着便跪在破旧的蒲团上,合掌轻念: “愿曾在此徘徊的小姑娘得偿所愿,往生轮回,来世投个温暖人家。”
令我意外的是,身旁衣袂窸窣,柳暗香竟也并肩跪下,清冷的声音随着青烟袅袅升起,一字不差地重复着我的祝愿。
“师姐?这种事我来就好。”
我心头一紧——作死这种事我自己扛着就行,若连累师姐…
“无碍。”她衣袖轻拂与我并肩,“我想陪你。”
我心头一暖,可话音未落,神像眼角突然渗下两道猩红的血泪。
“小心!神像怎会…”柳暗香的警示戛然而止。
我猛然回头,正对上那双流血的眼睛。
黑暗如浓墨泼洒,瞬间吞噬所有光线。最后触到的,是柳暗香在虚无中紧紧握住我的那只手。
“师姐?”我在浓稠的黑暗里轻声呼唤。
“我在。”
是柳暗香的声音近在耳畔。我松了口气,伸手去牵她——
触到的却是枯柴般干硬的腕骨!
我猛地掐诀召出灵火,火光跃起的瞬间,对上一张溃烂半腐的干尸面孔!
它正咧着黑洞洞的嘴,涎水滴滴答答落在我袖口。
“啊啊啊——鬼啊!”
我一拳轰在它凹陷的胸腔上,腐尸应声倒地。抬眼望去,不远处一道金芒如利剑刺破黑暗。
再也顾不得其他,我朝着那缕微光夺路狂奔。
我冲向金光,却见弘悲端坐其中,周身被透明金钟笼罩。
那女童竟安静地坐在他身旁,很是乖巧。
“弘悲师傅!!”我拍打钟壁呼喊。
他闭目捻珠毫无反应。
“秃驴!!”
佛珠猛地一顿。弘悲嘴角一抽,睁眼惊道:“女施主?!”
四周霎时响起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像无数指甲在挠刮岩壁。
“得罪了!”他袈裟疾挥,金钟骤然扩大将我罩入。
几乎同时,黑潮般的腐尸群扑上钟罩,撞出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你干嘛!”我用力拍打金色光壁,“快放我出去!”
弘悲:……
“外面妖邪横行,施主为何刚入庇护便要离去?”
“我师姐还在外面!”我急得要去扯他头发。
“她若看见这金钟…必会寻来。”弘悲躲开后指向发光罩壁,“此物在黑暗中极为显眼。”
这话倒是在理。
“话说施主如何进来的?”
“许愿。”我没好气道,“你呢?”
“巧了,贫僧也是祭拜了一番。”
“你一个和尚居然拜别教神仙?!”我揪住他衣领猛晃。
“女施主且慢…”他面红耳赤地向后退了一步。
刚松手,那穿着破袄的女娃便贴过来扯我衣袖: “姐姐是来看我的吗?”
我揉揉她枯黄发丝:“是来带你离开的。”
弘悲苦笑:“这女施主…贫僧超度不了。”
“你这秃驴到底行不行啊?”
弘悲再次陷入沉默。
弘悲整了整头上那顶略显歪斜的假发,声音忽然低沉:“贫僧…年少时原是信道的,曾一心想拜入九曜门。”
我惊得合不拢嘴:“难怪你超度业务这么生疏…”
他嘴角抽搐着继续道:“可我天生秃发…道家弟子个个青丝如瀑,最终羞惭之下,转投了天峰寺。”
“可…”
“可什么?”我忍不住追问。
弘悲几乎要哭出来: “我原以为佛修也同凡间僧人一样需剃度,谁知入了佛门才知晓——佛修其实也不必落发!”
金光映着他头上那顶乱蓬蓬的假发,在金钟罩里投下凄凉的影子。
“姐姐,我们怎么出去呀?”女娃轻轻拽我衣角。
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我心尖发软:“你叫什么名字?”
“叫大丫!家里我最大!”
“哦?”我擦掉她鼻尖的灰,“还有弟弟妹妹?”
“只有两个妹妹…”她低头掰手指。
我忽然想起她曾说被娘亲锁在庙里的事。
这时金钟被腐尸撞得嗡嗡作响,我揽住孩子单薄的肩膀:“先想法子突围。”
我凝视着钟外攒动的黑影,“大丫想看妹妹们吧?姐姐定带你回家。”
我凝神聚气,试图联系柳暗香:
「师姐,你在哪?」
声音却如石沉大海,在黑暗中漾不开半分涟漪。
「师姐?能听见吗?」
金钟外腐尸的抓挠声越来越响,弘悲捻珠的速度渐渐加快。
大丫怯生生拉住我的手指:“姐姐的手在抖……”
(白重九:和尚不应该只拜佛吗?)
(弘悲:我不是和尚,是佛修。)
(白重九:有什么不一样吗?不都是信佛吗?)
(弘悲:和尚是教徒,乃凡间修习之人,而佛修是借佛教经文修行,并且……)
(白重九:那就是没区别呗,不都是教徒吗?)
(弘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