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分娩那个晚上,虽然叫的很惨,但她孩子生的还挺顺利。
接生的婆子抱起孩子时,一道看不见的符咒落了下来。原本早早没了呼吸的孩子,在外人眼里,却是能呼吸的模样。
婆子看到孩子呼吸微弱,但还喘着气,松了口气。这一晚上,她一直提心吊胆,因为根据经验,这孩子估摸是个死胎。
结果竟然还活着,也真是奇了。
本朝有习俗,把刚出生的女孩子放到篮子里,上边压上金玉,是为添彩。
大奶奶把孩子放在篮子里,自己拿了几块金镶玉放在孩子旁边,云夫人也拿了几块金玉,放到篮子里。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喜欢什么,给她几块料子,以后自己打吧。”
“那我替小大姐谢过母亲了。”
大奶奶疲惫的逗弄小女儿,发现她非常虚弱,不怎么吭声,奄奄的在睡觉。
“要是小大姐,和她小姑姑一样健康活泼就好了。”
“小孩子都这样,长大了就好。”云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尽力安慰大奶奶,等大奶奶疲惫的睡去,她才退出产房。
伺候完大儿媳妇生孩子,还没喘匀气,就又听到意外的传来。外面突然来了一队流匪,攻击能力不强,但骚扰能力强。
先是在门口大喊大闹,又试图冲击后门,甚至还有几个摸进了门。
还好沈家的家丁都是行伍出身,有几分能力,对付这些小贼还是问题不大的,很快结果了他们。
“如此,就要重赏立了功的那些人。”
“谢太太,只是……有几个贼子已经被逃了,他们还摸走了一些细软。”
“无妨。”
云夫人不在乎这点小钱,只要人没事就好,可是她刚要继续开口,就听到后院传来撕心裂肺的惊叫。
“又怎么了!”
接二连三,有完没完,她快被吓死了!
“太太……大奶奶,大奶奶的女儿没了!”
“?!孩子没了?不是刚刚还好好的吗?”
“不是那个没了,是,是孩子不见了,连同篮子一起没了!”
云夫人只觉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孩子……孩子……!我的澜儿呢?澜儿还在吗?”
“娘,我在这里!”
明殊从花丛里钻出,举着一只猫:“我一直在里面和这只狸奴玩呢!”
若是平时,云夫人定会骂她不要和野猫玩,但现在,云夫人只是紧紧抱着女儿惊惧不已。
“好,好孩子,一会儿别去你嫂子跟前,听话,别去。”
“我听娘的。”
……
大奶奶刚生的姐儿被偷了。
大概因为里面放了一堆金玉,而垫着金玉的“布料”不仅华贵,还厚重。让贼人误以为这是一篮子金玉首饰,故而将整个篮子直接偷走。
大奶奶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晕过去,醒来接着哭。
云夫人一边劝慰大奶奶,刚生产完的妇人不能这么哭,一边给家里写信,让他们派来更多人手帮忙。
边关也好,京城也好,都送来人手,在道馆附近掘地三尺的找。
又联系了当地官员调查这帮流匪,但也只得知部分消息,毕竟还活着的“舌头”称,他们也不是互相都认识,很多人之间报的是假名字。
所以调查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大奶奶是彻底找不回她的女儿了。
回到了京城,大奶奶就躺在闺房里,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天天直勾勾地看着头顶的百子千孙的账子,看的人心惊胆跳。
老夫人原本打算等长孙媳妇进了京,就让她执掌中馈。但看了看她现在的样子,只得让儿媳妇继续管家,她则守着长孙媳妇。
啸儿可是说了,身为公主和丞相之女的长孙媳妇,可是重要的一步,千万不能出事,起码得等她生了个曾孙……
云夫人不语,只是一味地干活。儿媳妇在自己的照顾下,孩子丢了,虽然她也尽力了,但还是太容易落人口舌。
明殊也不语,只是一味地干饭。
伏笔已经埋下了,就看以后的操作。
……
流光容易把人抛,转眼七年过去。
十五岁的的沈家三小姐,已经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既继承了母亲云氏江南水乡的精致骨相,又融汇了沈家将门的英气风华。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清澈灵动,又身姿高挑,自带一股飒爽之气。
可若论性情才学,她便让那些恪守女则女训的夫人们连连摇头了。
琴棋书画?夫子布置的功课她甚至懒得敷衍。女红刺绣?更是能躲则躲。
她最爱的,是国公府后院里那个小小的演武场。
每当天气晴好,便能看见一道红色身影在那里闪转腾挪。她竟和府里退下来的亲兵学了各种武艺,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每次都舞得虎虎生威。
这般不务正业,自然让希望女儿成为淑媛的云氏操碎了心。可这丫头被养得太野,心思活络,身手又好,府里的高墙根本困不住她。
加之她容貌极盛,家世显赫,即便行为出格些,外面的人也多是捧着让着,更助长了她的气焰。
她倒是指望一下老夫人,可寿安堂的老夫人年纪愈大,愈发喜爱这样的小孙女。她常对云氏说:“我们沈家是金贵,爱干什么干什么。”
对老夫人而言,干什么不重要,啸儿大业将成,他们家的女儿就最金贵,什么不能干?
“那她以后的亲事该如何?”
“钧哥儿家的不是要回来吗?让她帮忙,定能找个十全十美的。”
沈家大奶奶在京城养了两年,就继续去边关找丈夫沈伯钧,两人又熬了三年,才得了一个男孩。
如今小心翼翼养到了五岁,确认能养大,才打算带回京。毕竟京城里没什么重要的人,皇帝也不放心。
云夫人扯了扯嘴角,高兴不起来,这次大儿媳妇有了儿子,一定能从自己手里抢走管家权。
自己这些年战战兢兢,澜儿也陪着自己帮着自己,才彻底管下来的家,就这么拱手让给别人,怎么能高兴?
“您都说了,这活不好干,那就给别人。反正娘又没儿子,这些年贪的给我就是了,管的这个家再好,又不是我的。”
因为嫂子回京,难得没出去鬼混的明殊安慰母亲。
“又在满口胡言乱语了。”
说的有道理是一回事,但不能是她这个女儿家说的。
听闻大奶奶已经到了,母女二人也起身前往前屋里的花厅,却在刚进门时,就看到老夫人拉着一个茫然的女孩哭。
“好孩子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澜儿快过来,这是你侄女蓁蓁,她被你嫂子找回来了。”
明殊微微一笑,大方得体的走向她。
“你好啊大侄女,我是你姑姑,沈家的三小姐。”
“而你,是沈家的孙小姐,也是沈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