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朱允炆终于按捺不住。
“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
“我也要见父皇。”
他刚要迈步，身旁的柳泷玉却伸手拦住他，神色有些异样。
“二殿下，这位三殿下……”
“怎么了？”
柳泷玉沉吟片刻，神情凝重地说道：
“殿下要提防他。”
只这一句话，朱允炆便烦躁地摆了摆手。
“我自然知道。”
“不过，你说的通过文会结交朝中才俊，”
“还有去拜访武将，真能起作用吗？”
柳泷玉缓缓从宽袖中取出一叠纸张，
“这几日，我把殿下交代的勋贵资料，大致整理出来了。”
“殿下可知道，除了淮西一系的勋贵之外，”
“还有两支武将势力，不容忽视。”
“哦？”朱允炆一脸疑惑，“哪两支？”
“中山王府一脉！”
“第三方，中立武将家族！”
柳泷玉轻声开口，接着说道：“另外，我查到江夏候周德兴的独子周骥，现为皇宫禁卫统领，地位不低。”
“江夏候与当今皇上是同乡，自幼相识，情分极深。”
“虽无显赫战功，却深得信任。”
“因此，周骥曾奉密令出宫，前往一处未知之地，从此没了消息……”
她轻轻整理鬓边青丝，唇角微扬，笑意动人。
朱允炆听罢，若有所思。
眼神一凝，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线索。
“殿下还记得齐先生提过的那些，大明所得的稀世之宝吗？”
“不只是皇上在雄鹰盛典上展示的那些。”
“还有些未曾露面的宝物……”
“其中，便包括军器监的核心机密！”
“先皇长孙虽早已离世，但他留下的东西依旧影响深远。”
“殿下身为大明正统继承人，对这些应有了解。”
“不知殿下可曾注意，禁卫军多久轮换一次？”
朱允炆心跳加快，几乎脱口而出：“不必多说，我明白了！”
“改日，我会亲自拜访江夏候……”
女子靠近了些，笑意中藏着试探，眼神似水流动。
“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至于文会，不是为了参与，而是为了立名！”
“要知道，当世之中，文人笔墨传播最快。”
“殿下不妨请齐先生与韩林学士，以您的名义定期举办文会，宣称选拔英才，实则广树声望。”
“不久之后，殿下的名声便会深入人心。”
“百姓易被舆论影响。”
“一旦频繁听闻殿下的名字，便会生出亲近之意。”
“因为他们会觉得，殿下始终……”
她靠得更近。
朱允炆嗅到了一丝幽香，心神一荡，眼神微慌。
片刻后，她缓缓吐出四个字：
“心系百姓。”
朱允炆顿时大喜，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泷玉，你真是本殿的福星！”
她轻笑一声，眉眼如画，似笑非笑，“妾身还希望，能成为殿下的女人呢……”
朱允炆心头一热。
但很快压下情绪，他并不糊涂。
至今为止，他始终与她保持距离。
无论如何，他都清楚，自己是大明二皇孙。
她接近自己，必然有其目的。
他可以释放些许表层信息，以换取更深的支持。
但绝不会天真地以为，她真会全心辅佐自己。
直到那一天，他才真正相信她的话：
“她一旦认定君主，便会倾尽所有。”
哪怕是对师尊，或是曾经并肩修行的同门兄弟。
一旦相遇……
就是生死之敌！
那时，他才会真正相信她。
……
朱允炆与那女子分别之后。
没过多久，兜兜转转，回到了东宫。
他第一反应是去书房寻找，但什么也没找到。
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接着，他来到一个位置极佳的小院。
那里曾荒草丛生，如今却被朱标亲手整理得井井有条。
只见那“枇杷树”下，父子二人正在闲聊，神情亲昵。
朱允炆的手，死死握成拳。
“你皇爷爷刚来信，等下我们要去钟山行宫。”
此时。
朱标正与朱允熥对话。
他轻轻抚摸着朱允熥的头。
“已经十年了！”
“你大哥这次能不能现身，就看这一回了！”
一听到这话，朱允炆的眼神，猛地一颤。
拳头，攥得更紧了。
而朱允熥，呼吸急促，眼圈泛红，明显刚刚哭过。
但他现在，满是焦急，却又带着深深的不安。
“别慌。”
朱标低声安慰。
“你爷爷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们都不能慌。”
“一切都会好的。”
“一定会见面的。”
朱标说完，目光在那株枇杷树上停留片刻。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姿容绝美、却因难产而早早离世的女子。
心中一阵刺痛。
他缓缓伸出手，从枝头摘下一枚枇杷叶，又从旁边的榆钱树上取下一片叶子。
“我们，也带你娘一起去看看……”
行宫外。
老爷子已经等候许久。
自从送走了那些外使后，他一直在犹豫。
京城里关于“皇长孙昙花一现”的传言越来越多。
每次听闻，心里总有些不安。
望着眼前的钟山，他的目光再次迟疑。
有时候，不揭开谜底，还能抱有一丝希望。
可一旦揭晓，也许一切都将崩塌。
心神一震，竟又生出退意。
就在这时。
“爹！”
老爷子回头，看见朱标带着朱允熥来了，后面竟还有朱允炆。
全都跟来了。
“出门时，允炆已经在门口，他也要知道结果。”
老爷子轻轻点头。
“也好，今天就我们爷孙四人，去看看那座小院的最后一间房。”
随着话音落下。
四人之间的气氛，悄然变得凝重。
想起前几次去那小院的心情，为何这一次，竟如此沉重？
老爷子思索片刻。
大概是因为熟悉了，却又更害怕面对。
第一次去时，一无所知，看到大孙的玩具，震惊又愤怒。
以为是谁胆大包天，把大孙的东西带到那间屋子。
第二次去时，是带着惊喜的。
他们看见了满山的粮食，接着是成堆的黄金。
第三次的震撼……
是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冲击，内心充满慌乱与不安。
因为……
墙上挂着马皇后的画像。
第五次，面对堆积如山的典籍文献……
而这一次，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