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渐渐清晰。
梦的主人,也似乎露出一丝温暖笑意。
因为……
这是他与马皇后初次相遇的时刻。
而此刻。
钟山行宫之内。
日头西斜。
焦急等待的众臣,还有朱允熥,终于按捺不住。
“出什么事了?”
“皇上不是说只是离开一会儿,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眼看天就要黑了,一个人在外多危险?”
开口的是黄子澄。
当然。
他说这话,其实是替二皇孙朱允炆说的。
眼见黄子澄铺好了台阶。
朱允炆立刻看向詹徽等人。
这几日。
皇爷在此处理政务,六部重臣也都跟了过来。
“各位大人,难道还不派人去找皇爷爷?”
“别急。”
“陛下身边有锦衣卫都指挥使暗中护卫、贴身保护。”
“而且,钟山早被禁军团团围住。”
“不可能出事。”
詹徽说着,眉头却越皱越紧。
“眼下更棘手的,是刚刚送来的这封密信。”
詹徽手中,握着一封密报。
“一个月前,太子病危的消息传出。”
“各地藩王紧急返京,已经在路上……”
“这该如何是好?”
他一边说,一边扶额,显得极为烦恼。
傅友德也露出为难之色。
“其实,这封密信七日前就已抵达京城,连内侍都已把它放到老爷子书房。”
“偏偏那天,老爷子在行宫没回宫。”
“如今这折子送到行宫,反倒成了难题。”
詹徽道:“看情形,诸王本是为太子奔……”
他没把最后一个字念出口,只是苦笑。
“据最新消息传来——”
“秦王朱樉,太子的二弟!”
“晋王朱棡,太子的三弟!”
“这两位王爷与太子同父同母,皆为马皇后所出。”
“听闻太子病情危急!”
“秦王当场痛哭,骑马连夜赶往京城!”
讲到这里,詹徽的脸色微微发青,神情明显有些压抑不住。
“据说……秦王甚至效仿古人廉颇,要‘负荆请罪’!”
“他在长安城策马狂奔,泪流满面,嘴里喊着要见皇上!”
“说若不是自己犯错,太子也不会病成这样!”
“要杀要罚,全冲他一个人来!”
“而晋王朱棡,怒不可遏,只带八个亲兵,沿路高喊要与秦王当面对质!”
“还有北边的燕王朱棣,也已经动身,轻车简从,随身带着白绫,说就等消息一到,立刻进城!”
“更听说云南沐王,得知太子病重,急得当场吐血,誓要进京见最后一面,信中说,沐王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其余各地的王爷,也都纷纷有动作……”
詹徽说完,目光凝重地扫过在场众人。
“诸位,怎么看?”
没人说话。
傅友德抬头望天,似在思索。
杨宪低头不语。
最终,蓝玉开口:“这几位王爷,都不是省事的主。”
“尤其是燕王朱棣,还有老爷子的义子沐王,这两人在皇子中年纪最长,辈分也高。”
“他们四人——秦王、晋王、燕王、沐王,堪称皇子中的四大支柱!”
“其中沐王虽战功赫赫,但为人低调,对朝廷忠心耿耿,誓言世代镇守云南。”
“老爷子和马皇后生前对他极为信任。”
“但秦王朱樉生性狠辣,做事不讲情面。”
“晋王朱棡虽师从大儒宋濂,读书不少,但打仗也是一把好手,是个儒将。”
“至于燕王朱棣,这人从小就心思深沉,不好对付。”
“我以前跟着姐夫常遇春打仗,姐夫曾多次夸奖他。”
“可我不太喜欢他,有次还差点跟他动手!”
蓝玉把所知的情况,全都摊了开来。
“藩王大批进京,这是大事!”
“无论如何,都得禀报皇上!”
詹徽点头:“是这个理,必须由陛下定夺。”
“不如,凉国公,您去一趟皇宫,向陛下禀报?”
话音一落,几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蓝玉身上。
蓝玉顿时明白。
心里差点破口大骂!
原来这一圈绕下来,他们是在等自己去跑这一趟!
他们不愿意去,难道要自己去碰老爷子的霉头?
蓝玉心里不太乐意。
傅友德像是看穿了蓝玉的心思,开口说道:“这里头,就你功夫最好,山里的野兽也奈何不了你。别人去,万一遇上危险,反倒可能连累皇爷。”
蓝玉不吃亏,立刻回嘴:“那你呢?你不也会两手,要不你跟我一起走?”
话音刚落,他又转头看向朱允炆。
“还有二皇孙,看你挺着急的,不如也跟我们一起去寻皇爷。你在前头说话,皇爷问起,就说你担心他,主动来找的,行不行?”
朱允炆早就想出去找人了。
听蓝玉这么一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虽说山里可能有猛兽,他也怕,但他知道蓝玉在,自己就不会有事。
于是连连点头。
“那好,出发吧,老傅!”
傅友德无奈起身,朝几位大臣抱了抱拳,便和蓝玉一起往院外走去。
……
……
小院!
夕阳缓缓落下……
天色已近黄昏。
而这时,朱标正扶着老爷子,把他安顿在床上,让他好好休息。
奇怪的是,这地方看着没人住过,却意外干净,没一点灰尘。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朱标也开始着急了。
“允熥,要不要把你爷爷叫醒?再不走,天黑了可不好回去了。”
朱允熥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朱标。
他突然觉得,父亲这话有点“套路”。
“爹,爷爷好不容易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八成是在做好梦!”
“我要是把他吵醒,怕是会被他老人家骂死。”
他低声道:“你要去你自己去。”
“唉。”
朱标叹了一口气,当然不会去叫醒老爷子。
回想之前发生的事,他已经大概猜到,老爷子十有八九是在做梦,而且梦得挺开心。
说不定,还和娘亲有关。
刚才那话,也不过是想缓和下气氛罢了。
“不知道他梦到啥了。”
“对了,那七幅图你记住了没?”
朱允熥点点头。“记住了,除了第八幅我画不出来。”
“但前面七幅,我可以完整地画出来。”
“很好!”
朱标点头,随即有些惊讶地说:“允熥,你这记性真不错。”
朱允熥笑了笑,一边和父亲说着话:“小时候没事,就看书、背棋谱……”
朱标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
忽然,
“咱愿意!”
一声大吼响起。
朱标猛地回头,才发现,
老爷子已经醒来,嘴里还念着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