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古的话还没说完。
赵茂的声音便急促地响起——
“老夫是大明礼部尚书，也曾是大元的旧臣！”
忽然之间。
赵茂嘴里冒出一串谁也没听懂的话，只有莫古和周围士兵反应过来。
“这是……草原上的话？”
“你竟然会说？”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赵茂立刻继续表明身份：“本官掌管大明科举、礼制，是朝廷里数得上的高官！”
“洪武二十五年以来……”
“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都是我亲自挑出来的。”
“我能为你们举荐人才，不让能人埋没。”
“我能助你们治理江山！”
“我能帮你们选拔贤才！”
“我能让你们的帝国更上一层楼！”
“我还懂医术，可以救你们受伤的将士——”
“比如他！”
“还有他……”
“那边那个，再不治胳膊，命就没了！”
“我本事很多，我能改变你们的帝国！”
……
这一番话，一句接一句。
一开始，莫古还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但听着听着，神情渐渐变了。
最后，目光里竟多了几分惊叹和炽热。
“哈哈哈……”
“难怪父王让我此次出使要拜访也速迭儿！”
“父王说，要带回几个汉臣。”
“原来如此！”
“也难怪也速迭儿对你们汉臣如此推崇。”
“哈哈哈……”
“妙啊！”
“你这般能耐，就不是累赘！本将带你回去，这次出使的大功，恐怕得归我了。”
莫古大喜过望。
接着，他望向一旁的黄子澄。
“不过，他也不错，赵大人……”
莫古下马，亲自走过去，动作恭敬，搀起赵茂。
“帮我劝劝他。”
……
赵茂有些激动，但仍稳住身形。
转头望向黄子澄。
“黄大人！”
黄子澄怒吼：“赵茂！！！”
“你愧为大明臣子！我以为你……我以为……”
“以为老夫不会低头？”赵茂苦笑。
“老夫本是元臣，这一双腿，不知跪过多少王侯将相。”
“如今再多一个，有何不可？”
赵茂语气一沉，带着几分愤恨。
“大明算什么？以老夫的才学，早该是太子太傅、户部、甚至吏部尚书……”
“而不是这……礼部尚书！”
他一甩衣袖，“洪武帝不曾以重臣待我，把我发配到这北地边关，老夫又何必忠心侍奉？”
“黄大人，你也曾被贬，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俊杰？”黄子澄突然笑了。
黄子澄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种种。
他嘴角微颤，摇晃着站起身来。
“我虽遭贬谪！”
“但我依旧是大明之臣！”
“为国赴难，生死可抛，岂能因祸福而趋避？”
“若我贪生求活，与你一般，投靠异族，做条走狗！”
“那我这几十年寒窗苦读，不如全喂了狗！”
他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挺起胸膛。
脑海里闪回那梦境，他曾劝说建文帝急于削藩，误了大计，终致败局！
目光投向眼前的北疆大地。
他拂去身上的尘土与杂草。
每句话如刀落地，铿锵有力。
“我活着，是大明的臣子！”
“死了，也是大明的魂！”
“就算梦中，我也没有向那永乐帝朱棣低头！”
“又怎会向你们这群异族低头？”
“呸！”
“赵茂，你不配做大明子民！”
此时，这位曾面对朱棣也未曾低头的他。
突然朝南而立，背对敌军。
“陛下！二皇孙！你们可看好了！”
“我黄子澄，今日不曾辱没大明臣子、皇孙师的身份！”
“大明铁骨文人，何惧生死？何惧刀锋？”
“我黄子澄，可以死百次、千次、万次！”
“但唯有一死，我绝不能接受！”
“那便是——投降而死！”
话音未落，他猛然转身，放声大笑：
“异族杂种，可敢让本官见识见识你们的武器……可敢与我大明的刀剑一战？义！”
“异族杂种，可敢让本官见识见识你们的武器……可敢与我大明的刀剑一战？”
黄子澄直面这群不同于草原骑兵的重甲铁骑。
即便死期将至，仍不乱衣襟。
黄子澄。
当年在朝堂之上，多次顶撞太祖，只为扶持朱允炆上位。
历史上。
因他不谙兵事，提出的削藩策略失当，反让朱棣从容应对。
甚至中途建言，助朱棣数次脱险。
或许他不讨人喜欢。
甚至遭人怨恨！
但。
当朱棣靖难夺位，逼他投降时，他没有低头。
正如现在。
面对这群残暴的骑兵，他也没有像“赵茂”那样屈膝！
他或许只是个理想化的文人，但他始终言行一致，未曾背弃心中的大明！
铁骑冲锋而来，他却朗声大笑。
那笑中，有大明文人骨子里的刚烈与风骨！
“宁可百死、千死、万死，也不投降而死！”
可惜，那位名叫“莫古”的敌将，并不遂他心愿。
“带走他。”
“想死得忠义？本将偏不让你如意。”
莫古冷冷一笑，挥手命令手下。
他缓缓转身，目光再次落在赵茂身上。
“从今往后！”
“你叫黄子澄！”
“誓死不屈的……是赵茂！”
莫古策马疾驰，在辽阔的草原上飞奔。
唯有狂笑声，撕裂了天际。
“哈哈，一想到中原那些史书里，对你赵茂的褒奖，对黄子澄的羞辱。”
“我就格外痛快。”
“非常痛快！”
“这次回去，凭这份功劳，我定能成为入明大使！”
“我真想亲眼看看……”
“那个将我们黄金家族宗主国——大元打得支离破碎的大明。”
“到底有多强盛？”
“当年，七叔祖能挥军南下，灭宋建元！”
“今日，我莫古·帖木儿，也能效法先祖，拿下大明！”
“让帖木儿帝国，成为这世上……”
“唯一的帝国！”
“父王老了，他的黄金血脉早已淡了。”
“只有我莫古，才是帖木儿帝国的未来！”
“赵先生……”
“不！”
“黄先生，从现在起……”
“你就是我的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