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敬瑭那调走了一千名士兵将其安置在城外的临时营地处,刘知远的话言犹在耳,威信未立,则令难行。
我深知,光靠身份和严刑峻法是不够的。同甘共苦,身先士卒,是第一步。
每日天不亮,我便一身戎装出现在校场。士卒操练,我必在侧。练习长槊突刺,我亲自下场,与士兵一同持槊,一刺一收,汗水浸透战袍;练习刀牌格斗,我让小五等亲卫做陪练,真刀实枪地演练,身上很快添了几道青紫;练习弓箭,我亦挽起弓,虽臂力不如精锐弓手,但准头却让不少人暗暗吃惊。
餐食方面,我下令撤去将官小灶。每日与士卒同锅吃饭,啃一样的硬馍,喝一样的菜汤。起初,士兵们在我面前拘谨不安,眼神躲闪。我不以为意,主动坐到他们中间,询问家乡风物,听他们抱怨伙食,甚至讲一些无伤大雅的后世笑话。
然而,这只是融入进去,而想要真正确立威信的考验在于军法。
自从李嗣源执政过后,军中士兵多骄纵,军中积习难改,尤其是一些从其他营头抽调来的老兵油子。克扣伙食、聚众赌博、欺凌新兵、甚至顶撞上官的事情时有发生。我修订的军律细则早已张贴各处,三令五申。
终于,一个叫李麻子的人撞到了枪口上。此人在原部是悍卒,颇有勇力,被升为百夫长,但桀骜不驯。他不仅纵容手下克扣新兵口粮,更在值夜时擅离职守,跑去赌钱,被我巡查时当场拿获。
校场点兵。一千名士卒肃立,气氛凝重。李麻子被押到台前,犹自梗着脖子,一脸不服,嘴里嘟囔着“女人当家,房倒屋塌”、“小题大做”。
我站在点将台上,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李麻子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李麻子!克扣军粮,坏我士卒筋骨!擅离职守,置全营安危于不顾!按军律,当杖八十,革除军职,逐出本营!念你初犯,杖六十,降为士卒,鞭二十以儆效尤!再有犯者,定斩不饶!”
“我不服!”李麻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戾气,“老子从军在战场上砍敌军狗头的时候,你还在娘怀里吃奶呢!就为这点破事?有种跟老子单挑!赢了老子,老子认罚!输了,趁早滚回闺房绣花去!”
场下顿时一片哗然,不少老兵眼神闪烁,带着看戏的神情。这是赤裸裸的挑战,也是对我威信最直接的冲击。
小五等亲卫怒目而视,就要上前。我抬手制止了他们。
我盯着李麻子,眼神锐利如刀:“好!我便让你心服口服!”我解下佩刀,递给小五,又脱下外面的皮甲,只着劲装,“你要比什么?刀?槊?还是拳脚?”
李麻子没想到我真敢应战,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刀枪无眼!就比拳脚!让弟兄们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经得起几拳!”
校场中央迅速空出一片场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摆开一个简洁的起手式。李麻子低吼一声,像头蛮牛般冲撞过来,砂锅大的拳头直捣我面门,势大力沉,显然想一招制胜。
我没有硬接,侧身滑步,让过拳锋,右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他击空的手腕,借着他前冲的力道顺势一拉,同时脚下使绊。李麻子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平衡,一个趔趄向前扑倒。我并未追击,只是退开一步。
李麻子狼狈爬起,怒吼着再次扑上,拳脚更加凶猛,却毫无章法。我则如同灵猫,辗转腾挪,依靠精准的判断和远超常人的敏捷,一次次避开他的重击,抓住他招式间的破绽,或指戳关节,或掌切软肋。我的力量或许不如他,但每一次击打都落在人体最脆弱、最疼痛的地方。
十几个回合下来,李麻子气喘如牛,浑身疼痛,却连我的衣角都没碰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破绽越来越大。瞅准一个机会,他因疼痛而动作变形,门户大开。我矮身前冲,肩膀狠狠撞在他肋下,避开了他的要害,同时右脚勾踢他支撑腿。李麻子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再次轰然倒地,挣扎了几下,竟一时爬不起来。
不过我明白这次我能赢是他轻视我,外加一计不成,恼怒至极,乱了章法,让我抓住了空子。不过也好,经过他这么一闹,我也自然而然能够树立一定的威信了。
我走到他面前,气息微喘,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服了吗?”
李麻子躺在地上,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泥土,眼神中的戾气被震惊和痛苦取代。他看着周围沉默的士兵,看着台上那些曾和他一样心存轻视的老兵复杂的眼神,最终,他艰难地低下头,嘶哑道:“…服了!属下…认罚!”
“行刑!”我声音冰冷,毫无波澜。
军法官的鞭子带着呼啸声落下,每一鞭都结结实实抽在李麻子背上。惨叫声在寂静的校场回荡,行刑完毕,李麻子被拖了下去。我重新走上点将台,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军阵,声音不大,
“今日之事,望诸位谨记!在我营中,军法如山!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无论新老,无论出身!我石某与诸位同食同寝,操练必至,临阵必先!所求者,唯‘同心戮力,共御外侮’八字!若有不服我军法、不信我石某能带你们打胜仗的,现在便可离营!留下的,便需严守军纪,勤练杀敌本领!他日战场之上,我必与诸君并肩,博取功名!”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愿随将军!”紧接着,声音汇聚成一片,虽不十分整齐,却带着一种被点燃的热血:“愿随将军!杀敌报国!”
我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但今日这场立威之战,已在这些桀骜的军汉心中,刻下了第一道深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