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但杨过却从他的呼吸间,感应到了一股精纯内敛、中正平和的真气波动——而且是正宗的佛门真气!
“一个身怀不俗佛门功力的年轻人,为何会甘心在这等不起眼的小酒楼里当个跑堂?”
杨过心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他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一种莫名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家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寒酸的“醉仙楼”,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它就像是一个平静的旋涡中心,冥冥之中容易招惹江湖是非。
选择住在这里,或许比住在那些豪华客栈,遇到掳走郭襄的那伙人的概率要大得多。
当然,杨过绝不会将寻找郭襄这等大事完全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直觉之上。
在入城之时,他便已经布下了一招暗棋。
当他经过城门,与那些守城士兵擦肩而过的瞬间,通过化魂无敌之法将神魂之力便已悄无声息地分出几缕极其细微的神念印记,附着在了几名看起来机灵些的士兵身上。
这印记并无伤害,更像是一个微小的预警装置。
一旦这些士兵看到形迹可疑、符合携带婴儿特征的人物进城,印记便会因为士兵精神产生的剧烈波动而被触发,瞬间断裂。
而这一断裂,杨过便能立即心生感应,大致确定方向。
这便是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所能做的最有效的二手准备了。
于是,杨过不再犹豫,转身便走进了这家名为“醉仙楼”的客栈。
杨过牵着小毛驴,停在了“醉仙楼”略显寒酸的门前。
他抬眼看了看那块旧招牌,随即迈步而入。
柜台后,一个穿着半旧绸衫、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干瘦中年男人正无精打采地拨弄着算盘,正是这店的老板兼掌柜。
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抬起头,刚要习惯性地招呼,目光却猛地被杨过取出的黄金牢牢吸住!
那是一锭足色的一两黄金!
杨过将黄金放置到柜台上,掌柜的面前。
“哎呦喂!”
掌柜的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谄媚而热络的笑容,速度快得惊人,那锭金子也不知怎的就滑进了他的袖口,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半点烟火气。
“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
“客官您这是要住店还是打尖?”
“小店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他搓着手,标准的市侩财迷模样,笑容真诚得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那个跑堂伙计正趴在桌子上打盹,掌柜的脸色立刻由晴转阴,扯开嗓子骂。
“好你个死阿吉! ”
“眼睛长到后脑勺去了?”
“没看见有贵客到了吗?”
“还不赶紧死起来招呼!”
“整天就知道偷懒耍滑!”
那名叫阿吉的伙计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嘟囔道:
“老板,就咱这破店……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个像样客人,起来也是干站着……”
“放你娘的屁!”
掌柜的闻言更气,几步冲过去,抬手就在阿吉后脑勺上敲了一记爆栗,
“没人来老子开这店干嘛?”
“养你这闲人干嘛?”
“再啰嗦,小心老子这个月工钱扣光,让你喝西北风去!”
阿吉吃痛,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惫懒样子。
杨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神色平静,淡淡道:
“准备一间上房,要清净些的。再好好照料我的驴,用上好的精料。”
掌柜的立马换回笑脸,点头哈腰:
“一定一定!客官您放心,房间保证又干净又安静!”
“您这宝驴,小人一定用最上等的草料豆子伺候着,保证给它养得膘肥体壮,毛色油光锃亮!”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阿吉使了个眼色。
“愣着干什么?”
“还不快带贵客去楼上最好的雅间!”
阿吉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对杨过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带头朝着楼梯走去。
杨过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那掌柜,随即跟上阿吉。
待两人上了楼,掌柜的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走到门口,牵起那头小毛驴,看似随意地抚摸着驴子的鬃毛,眼神却变得锐利而深邃。
他的手指悄然搭在驴颈的脉搏处,一丝极其隐晦的真气探入。
“嗯?”
掌柜的眉头微微一挑,心中暗惊,
“这驴子经脉之中,竟有如此精纯磅礴的浩然真气在缓缓流淌,滋养着它的筋骨血肉……”
“这绝非寻常儒门弟子所能为!”
“那年轻人……究竟是哪家隐世书院培养出来的怪物?
“竟能将浩然真气运用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给一头毛驴易筋洗髓?”
他沉吟片刻,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脸上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
“罢了,管他哪路神仙,只要住店给钱就行。”
“要是这样的冤大……哦不,贵客能多来几位,我这小店何愁不兴旺?”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熟练地将小毛驴牵到后院简陋却干净的马棚里,果然舀来满满的豆粕混合着鲜嫩草料倒进食槽。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又从袖中摸出那锭黄金,凑到嘴边,用牙轻轻咬了一下,看着金锭上清晰的牙印,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眼睛又眯成了两条缝,低声嘿嘿笑道:“啧啧,十足真金!真是个好兆头!”
老板将小毛驴安顿好后,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掌柜的模样,踱着步子回到了前厅柜台后,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他的算盘,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外渐沉的夜色,在期待着有新的贵客上门。
楼上厢房内,杨过盘膝坐在床榻之。
他双目微阖,看似入定,实则灵台清明,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蛛网,以客栈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细致地感知着周遭数里范围内的风吹草动。
他在等待,等待龙渊口中那群掳走郭襄的不速之客自投罗网。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天色由昏黄转为深蓝,金陵城华灯初上,但城西方向依旧没有任何符合预期的动静。
掌柜的见天色已晚,也准备闭门,然而此时的醉仙楼却迎来了新的客人。
挂在门楣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却有些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客栈内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