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平静中缓缓流淌,冬日的寒意渐渐被初春的暖意取代。窗外的树木开始抽出嫩绿的新芽,阳光也一日比一日和煦。公寓里的气氛,如同解冻的溪流,虽然依旧缓慢,却明显多了几分生机与暖意。
高途的变化最为显着。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基础的照料,开始尝试着为这冰冷公寓增添一些生活的气息。他去花市挑选了几盆易于打理的绿植,嫩绿的叶片为灰调的空间注入了活力;他换掉了厚重的窗帘,选用了更轻薄的米色布料,让阳光可以更充分地洒进室内;他甚至开始研究一些简单的菜谱,尝试着做出口味更丰富、也更利于沈文琅身体恢复的餐点。他的沉默依旧,但那种沉默中少了几分压抑,多了几分专注与平和。
沈文琅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在这种细致入微的照料和日渐温暖的环境中,有了更明显的好转。他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偶尔会有一丝淡淡的血色。他待在书房的时间减少了,更愿意待在客厅阳光充足的角落,有时会拿起高途放在那里的书翻看几页,有时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抽芽的树木出神。他的眼神中,那种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的宁静,甚至偶尔,会闪过一丝极淡的、对窗外生机的好奇。
他们的交流依旧不多,却愈发自然。一天午后,高途泡了一壶新到的春茶,清雅的香气在室内弥漫。他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沈文琅手边的茶几上。沈文琅正望着窗外,闻到茶香,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氤氲着热气的茶杯上,微微怔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高途,极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高途没有回应,只是端起自己的那杯茶,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各自安静地品着茶,空气中只有细微的啜饮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和谐,在寂静中流淌。
最令人意外的一次互动,发生在一个周末的清晨。高途在整理阳台时,不小心碰落了一个小花盆,泥土撒了一地。他蹙眉蹲下身收拾,动作有些笨拙。沈文琅原本在室内看书,听到动静,自己推着轮椅来到阳台门口。他看着高途有些狼狈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极轻地开口:“……用那个小铲子,和簸箕。”
高途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沈文琅。沈文琅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工具上,眼神平静。高途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更合适的工具。他愣了一下,随即起身取来工具,效率果然高了很多。收拾完毕,高途直起身,看向依旧停在门口的沈文琅,嘴唇动了动,最终只低声道:“……好了。”
沈文琅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推动轮椅,无声地回到了室内。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却像一场无声的协作。高途站在阳台上,看着沈文琅离开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那不是依赖,也不是照顾,更像是一种……平等的、细微的扶持。这种感觉陌生而温暖,让他久久伫立。
随着沈文琅体力的恢复,他开始尝试一些更主动的康复。在高途的搀扶下,他尝试站立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双腿依旧颤抖得厉害,需要紧紧抓着高途的手臂,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固执的坚持。高途则成了他最坚实的支撑,每一次都稳稳地扶着他,耐心地等待他积蓄力量,眼神专注而坚定。汗水浸湿两人的衣衫,空气中弥漫着努力的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
傍晚时分,他们常常一起在露台上度过。高途会准备一些清淡的茶点,沈文琅则裹着薄毯,安静地欣赏着城市的日落。夕阳将天空染成绚丽的色彩,也柔和了两人脸上的轮廓。
“今年的春天,来得好像特别早。”沈文琅望着天边的一抹暖粉,忽然轻声说道。
高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嗯,天气暖得快。”
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空洞,反而充满了某种共享的平和。
“那盆茉莉,”沈文琅的目光落在露台一角那盆高途新买的、开始冒出花苞的茉莉上,“好像要开了。”
高途也看向那盆茉莉,唇角几不可查地牵动了一下:“再过几天吧。”
简单的对话,关于天气,关于植物,平凡得如同任何一对寻常的伴侣。但对他们而言,这每一个字的交流,都像是久旱逢甘霖,珍贵无比。恨意并未消失,伤痛依然刻骨,但生活本身强大的修复力,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将他们从绝望的深渊边缘,一点点拉回现实的、充满细微美好的日常。
春水初生,煎出的茶格外清甜。在这个温暖的傍晚,两个曾经破碎的灵魂,在夕阳的余晖中,仿佛也品尝到了一丝久违的、生活的微甘。
(感谢沛恩的腰窝送来的“用爱发电”为您专属加更
心心复心心
结爱务在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