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沈文琅醒来时,发现高途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的侧脸看起来异常平静,甚至比以往多了几分沉静,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沈文琅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高途虽然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不再是混沌或疏离,而是一种……带着沉重思量的静默。他的眼神不再飘忽,而是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深思着什么。
沈文琅心中莫名一紧,有些心虚地想起自己昨夜失控的呓语。他不确定高途是否听到了什么,或者只是他做贼心虚的感觉。
“醒了?感觉怎么样?”沈文琅像往常一样,用温和的语气问道,同时仔细观察着高途的反应。
高途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沈文琅脸上。那目光很平静,却像探照灯一样,让沈文琅几乎无所遁形。
“还好。”高途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清晰了不少。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又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窗外。
这简单的回应,却让沈文琅的心沉了下去。高途没有像往常混沌时那样无意识地靠近,也没有像清醒时那样表现出警惕或排斥。这种过于“正常”的平静,反而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沈文琅不敢再多问,只是默默地起身,像往常一样准备去给高途倒水拿药。当他转身时,他能感觉到高途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那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一整天,高途都表现得异常“配合”。他安静地吃饭,按时吃药,在沈文琅的搀扶下进行复健,甚至比之前更加努力。但他几乎不再开口说话,对沈文琅的照顾也只是用点头或摇头来回应。他的眼神深处,仿佛凝结了一层冰,隔绝了所有外界的窥探。
沈文琅试图找话题聊天,提起工作,提起高晴,甚至提起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但高途都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回应,仿佛置身事外。这种彻底的沉默,比之前的任何反应都更让沈文琅感到恐慌。
他几乎可以肯定,高途听到了他昨晚的话。而且,那些话在高途混乱的认知中,激起了巨大的、他无法预料的波澜。
下午,沈文琅因为一个紧急的国际视频会议,不得不离开卧室,去了书房。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他心神不宁,总是忍不住去想高途此刻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会议结束后,他立刻回到卧室。高途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沈文琅注意到,书页很久没有翻动了。
沈文琅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想看看他的情况。当他靠近时,高途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虽然很快放松下来,但那一瞬间的抗拒,没有逃过沈文琅的眼睛。
“高途,”沈文琅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逃避,他需要知道高途的想法,“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昨晚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高途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困惑和茫然,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锐利的审视,还有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
“沈总,”高途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您不需要解释。”
沈文琅愣住了。
高途看着他,一字一顿地,清晰地问道:“我只想问您一个问题。”
“您对我,”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沈文琅,不容许他有丝毫闪躲,“到底是出于责任,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毒的利剑,精准地刺中了沈文琅最脆弱、也最想隐藏的核心。
卧室里一片死寂。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
无声的风暴,在高途清醒而疲惫的目光中,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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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满天雪
何处报人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