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五十分，我按照火爆明事先交代的，来到了深水埗码头附近的一个隐蔽角落。这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号人，都是火爆明叫来的马仔。一个个穿着背心或花衬衫，胳膊上露着各式各样的纹身，手里要么提着用报纸包着的长条物（显然是砍刀），要么就直接拎着明晃晃的开山刀，眼神里混杂着紧张、兴奋和戾气。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烟味，还有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暴力因子。没人大声说话，只有低声的交谈和粗重的呼吸声。
我混在人群里，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狼群的哈士奇。他们身上那种长期在街头厮混形成的彪悍气息，是我这个前世社畜完全不具备的。我紧紧攥着用布条缠在手上的开山刀，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像打鼓。药油涂抹过的地方持续散发着温热感，LV2的物理防御似乎让我的肌肉绷得更紧了些，但这并不能缓解内心的恐惧。
肥膘看到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则各异，有好奇，有不屑，也有那么一两个因为我昨天“英勇救驾”而稍微高看一眼的。
三点五十五分，几辆破旧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开了过来。车门拉开，火爆明从第一辆车上跳下来。他今天换了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结实的肌肉和那条狰狞的过肩龙（比我的威猛多了），脖子上依旧挂着那条粗金链子，脸上杀气腾腾。
“上车！”他言简意赅，一挥手。
众人沉默而迅速地挤上了面包车。车厢里塞得满满当当，人贴着人，刀碰着刀。没人说话，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沉重的呼吸声。车子朝着慈云山方向驶去。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阳光明媚，街上的行人依旧匆匆，小贩在叫卖，孩子嬉笑打闹……一派和平景象。而我们这几辆车里，却装载着二十多个即将去搏命的亡命徒，驶向一个已知的死亡陷阱。
这种割裂感让我一阵恍惚。
“喂，吉祥。”坐在我旁边的一个瘦高个，外号叫“长毛”的，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压低声音，“睇你好似好惊喔？第一次开大片？”
我勉强笑了笑，没否认：“有啲啦……长毛哥，你经验丰富，有咩提点下？”
长毛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有乜好提点？跟实明哥，睇准人劈，手要狠，心要黑！唔好谂咁多，谂得多死得快！当你劈倒第一个，见咗红，就乜都唔惊啦！”
他说得轻松，但我听着却更害怕了。劈倒第一个？我连鸡都没杀过啊！
大约二十多分钟后，车子离开了繁华市区，开始沿着盘山公路往上爬。慈云山，到了。
车子在一个偏僻的岔路口停下。众人下车，火爆明一马当先，带着我们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往山里走。周围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虫鸣鸟叫。
越往里走，气氛越压抑。我不断四处张望，总觉得两旁的树林里埋伏着人。系统界面上，那个“慈云山血案”任务的倒计时，像死亡倒计时一样在我脑海里跳动。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废弃汽车报废场出现在眼前。到处都是锈迹斑斑、被压成方块的各种汽车残骸，像一座座钢铁坟墓，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暗红色的光，仿佛预示着一场血腥的祭祀。
场地中央，已经黑压压地站了另一群人，数量比我们只多不少！为首的一个，是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眼神凶悍，正是和义堂的揸Fit人之一，外号“刀疤杰”。他身边，站着几个肤色黝黑、眼神冷漠、穿着邋遢军绿色外套的男人，浑身散发着一种与本地古惑仔截然不同的、经历过战火的彪悍气息——越南帮！
看到那几个人，我心里咯噔一下。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我们双方人马在相距十几米的地方停下，对峙着。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火爆明！你够胆来送死！”刀疤杰率先开口，声音沙哑难听。
“送死？我嚟送你归西！”火爆明不甘示弱，上前一步，手中的开山刀指向对方，“刀疤杰，动我兄弟？今日我就要你用血嚟还！”
“哼！睇下边个血溅当场！”刀疤杰狞笑一声，猛地一挥手，“同我斩死佢哋！”
“杀！”
“劈死和兴盛班契弟！”
对方人群发出疯狂的吼叫，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兄弟们！跟我上！斩瓜切菜！”火爆明也是怒吼一声，身先士卒，挥舞着开山刀迎了上去！
瞬间，两股人潮狠狠撞击在一起！
金属碰撞的刺耳声、砍刀入肉的闷响、凄厉的惨叫、疯狂的咒骂……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曲血腥残酷的交响乐！
我脑子一片空白，几乎是被身后的人流裹挟着往前冲。眼前全是晃动的人影和挥舞的刀光！肾上腺素在疯狂分泌，恐惧到了极点，反而变成了一种麻木的本能！
一个和义堂的马仔，面目狰狞地举刀朝我劈来！我甚至能看清他牙缝里的菜叶！
“啊！”我尖叫一声，完全是下意识地，按照昨晚练习的动作，双手握刀，奋力往上一挡！
“铛！”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刀身传来，震得我双臂发麻，差点脱手！但LV2的物理防御和药油的功效似乎起了作用，我勉强扛住了这一刀！
那马仔显然没想到我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家伙能挡住，愣了一下。就这一愣神的功夫，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死，我就死！
我怪叫一声，也顾不上什么章法，闭着眼，握着刀往前胡乱一捅！
“噗嗤！”
一种难以形容的、刀刃切入肉体的阻滞感顺着刀柄传来！温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那个马仔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刀，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缓缓倒地。
我……我杀人了？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我差点吐出来。但没时间给我恶心！旁边又有一把刀砍向我的肩膀！
这一次，那种诡异的“预判”感又出现了！过肩龙纹身位置微微一热！我几乎是本能地一侧身！
“嗤！”刀锋划破了我的背心，在我肩膀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口子，但再次避开了要害！又是皮外伤！
【叮！被动技能‘街头烂仔的闪避直觉’触发！成功规避一次重击！】
系统的提示音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没死！我还活着！
混乱中，我看到火爆明如同猛虎入羊群，一把开山刀舞得虎虎生风，接连劈倒了两个对手，但他也被三四个人围着，险象环生。肥膘、长毛他们也各自陷入了苦战。
整个废车场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不断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泥土和锈迹斑斑的车壳。惨叫声此起彼伏。
越南帮的那几个人尤其凶悍！他们出手狠辣，效率极高，往往两三下就能放倒我们一个人！而且，他们配合默契，不像我们这边是一盘散沙！
一个越南人盯上了我，他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他手里拿着的不是砍刀，而是一把磨尖了的铁棍，猛地朝我胸口捅来！速度极快！
我根本来不及格挡！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想起了口袋里的东西！通窍散！
求生本能让我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我右手持刀勉强格开旁边另一个人的攻击，左手闪电般伸进口袋，掏出那个小瓶，用牙齿咬开塞子，也顾不上多少，对着鼻孔猛地一吸！
一股极其辛辣、刺鼻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直冲天灵盖！紧接着，一股爆炸般的热流从鼻腔迅速蔓延全身！
世界仿佛瞬间变慢了！
周围疯狂的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似乎被拉远、扭曲。我的视线变得异常清晰，甚至能看清对面那个越南人脸上毛孔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心脏疯狂跳动，将一股股强大的力量泵向四肢百骸！肩膀上的伤口疼痛感大幅度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的灼热感！
这就是通窍散的效果？！
来不及细想，那根铁棍已经快到胸口了！在这种“子弹时间”般的状态下，我竟然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扭曲，铁棍擦着我的肋骨滑过，带起一溜血花！同时，我右手握着的开山刀，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量，自下而上，猛地撩向那越南人的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越南人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铁棍脱手落地！
我甚至能看到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和瞪大的眼睛！
我没有任何停顿，肾上腺素和药力混合作用下，一种暴戾的情绪冲昏了我的头脑！我顺势上前，一刀劈在他的颈侧！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我喘着粗气，眼睛赤红，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但一种空虚感也开始从心底蔓延。通窍散的副作用开始显现了！
“吉祥！好野！”不远处，传来火爆明一声带着惊喜的怒吼。他刚才显然看到了我电光石火间解决了一个凶悍的越南人，士气大振！
但就在这时！
“砰！”
一声清脆的、与周围砍杀声格格不入的枪响，划破了喧嚣！
是黑星手枪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这声枪响震得一愣！
我猛地转头，只见火爆明身体一震，左肩上爆出一团血花！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明哥！”肥膘惊呼！
开枪的是刀疤杰身边的一个越南人！他手里握着一把黑星，枪口还冒着青烟！脸上带着残忍的冷笑！
他们真的动枪了！
“挑那星！玩嘢？！”火爆明又惊又怒，但受伤让他动作慢了下来。
“砰！”又是一枪！这次打中了他身边一个试图保护他的马仔，那马仔直接胸口冒血，倒地不起。
“哈哈哈哈！火爆明！你今日死硬啦！”刀疤杰狂笑着，“同我开枪！扫死佢哋！”
另外两个越南人也掏出了手枪！子弹砰砰地射向我们这边！瞬间又有两个兄弟中弹倒地！
热武器的降维打击开始了！我们这边彻底陷入了混乱！砍刀在手枪面前，变成了烧火棍！
“找掩护！”肥膘声嘶力竭地大喊！
众人惊慌失措地躲到那些废弃的车壳后面。子弹打在铁皮上，发出“铛铛铛”的爆响，火星四溅！
我连滚带爬地躲到一辆压扁的巴士后面，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通窍散的效果正在急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疲惫感和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虚弱感，还伴随着恶心和头晕。肩膀上的伤口也开始剧痛起来。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对方有枪！我们被堵在这里，成了瓮中之鳖！
火爆明靠在我旁边的车壳上，脸色苍白，肩膀血流如注。他咬着牙，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绝望。
“丢佢老母……呢次真系阴沟里翻船……”他喘着粗气说。
我看着他那副惨状，又看了看周围惊恐失措的兄弟们，再想到系统那个“保护火爆明不死”的任务和高达90%的死亡率……难道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通窍散的副作用让我思维有些迟滞，但21世纪的见识还在。
枪！关键是枪！对方只有三把枪（可能还有备用弹夹），我们这边……我看向火爆明：“明哥！我哋嘅家伙呢？”我记得箱子里也有几把黑星。
火爆明苦笑一下，指了指远处我们开来的面包车：“喺车度……攞唔到……”
车子停在对方火力覆盖范围内，根本冲不过去。
怎么办？硬冲是送死。躲在这里也是等死。
我焦急地四处张望，突然，目光落在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废弃汽车上……尤其是那些破烂的油箱……
一个疯狂的计划，如同电光火石般，在我脑海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