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喺树后面,成个人像俾抽走咗条筋,剩低一副冻僵嘅躯壳。阿强俾人像处理垃圾咁拖入树丛个画面,不断喺我眼前重播。佢最后嗰声短促惊叫,同嗰两个杀手冷静到漠然嘅动作,形成一种令人作呕嘅对比。
呢个唔系江湖厮杀,呢系赤裸裸嘅清除。佢哢唔系古惑仔,佢哢系……某种更冰冷、更有组织嘅存在。灰色风衣男讲得啱,我嘅方法,喺佢哢面前,幼稚得像细路仔玩泥沙。我唔单止害死了阿强,差啲连自己都搭埋进去。
公园下面,人流依旧,没人知道几分钟前,一条生命就已无声消失。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射落来,光斑跳动,但我只感觉到刺骨嘅寒冷。
我唔可以再坐在度。嗰两个杀手处理完首尾,好可能会扩大搜索范围。我扶住树干,挣扎着起身,只脚踝因为长时间蜷缩,痛到钻心。我咬实牙,一瘸一拐噉沿住山丘另一面落去,尽量避开主路,专拣啲偏僻小径,绕咗个大圈,先敢返回长沙湾嗰栋废弃工厂。
窜入货仓细房,闩死道门,我背靠门板滑落,整个人虚脱。安全屋?而家呢度,仲安唔安全?灰色风衣男能揾到我一次,就能揾到第二次。陈国忠……佢到底扮演紧什嘢角色?佢派人来警告我,系保护?定系另一种形式嘅监控?
我摸出草蓆底下个加密通讯器。呢个黑色嘅小盒子,而且睇起来像个定时炸弹。系佢暴露咗我嘅位置?定系,有其他我更唔知道嘅追踪方式?
“等。”灰色风衣男话。“时机到,自然会有人联络你。”
等?等到几时?等到我像阿强般,无声无息噉消失在某个角落?
一股强烈嘅不甘同愤怒,像滚水咁喺我心入面翻腾。我唔可以做砧板上嘅鱼肉!我唔可以再将命运交到任何人手上!唔系陈国忠,唔系乜鬼“双瞳”,更唔系嗰啲视人命如草芥嘅杀手!
我要自己揾出条生路!
过肩龙像感受到我嘅怒火,传来一阵灼热嘅悸动,唔再系疲惫,而系一种暴躁嘅力量感。背后嘅关公,那股阴冷嘅沉重,渐渐被一种更原始、更凶戾嘅气息取代,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准备噬人嘅凶兽。
我唔可以再信任何人。我要用我嘅方法,用我在砵兰街十几年摸爬滚打学到嘅手段,去反击。
第一步,我要搞清楚,边个想我死,同点解。
金爷?肯定系其中之一。但佢背后嘅“水喉”先系关键。嗰班专业杀手,好可能就系“水喉”,即系陈国忠提到嘅“唐爷”嘅人。
我要从金爷入手。但唔可以再像之前咁蠢,直接去踩点。我要揾一个更隐蔽、更安全嘅方法,去监视金爷同佢嘅“鼎盛财富”。
我谂起一个人——龅牙苏。唔系乜大佬,以前系砵兰街专门收二手电器嘅,顺带做啲偷拍、装窃听器嘅暗活。手艺唔算顶尖,但系贪钱,而且把口算密,因为佢知道,乱讲话会没命。七叔以前用过佢几次,话佢像只土狗,有奶便是娘。
龅牙苏嘅铺头,好似就在长沙湾同深水埗交界嘅一条旧巷里。风险好大,但而家,我无更好嘅选择。
我拿出七叔留下嘅美金,捻出几张大牛(五百蚊)。太多会引人怀疑,太少又唔够吸引力。我要揾佢买啲工具,同埋,或者可以撬开佢把口,问下江湖上最近有冇关于金爷同神秘人嘅风声。
等到天黑透,我跛住脚,再次出门。今次我更加警惕,专拣啲灯光昏暗、路径复杂嘅后巷行,时不时突然停低,或者快速转身,观察系唔系有人跟踪。可能系因为我嘅路线太飘忽,又或者系灰色风衣男嘅警告生效,对方暂时放松咗监控,一路上,我冇再发现可疑人物。
揾到龅牙苏嘅铺头,门面好细,招牌得个“苏记电器”嘅手写牌,卷闸拉低咗一半,里面透出灯光同电视声。我蹲低身,从卷闸下面望入去,见到龅牙苏正坐在张烂沙发度,对住部细电视食紧盒饭。
我轻轻敲了下卷闸。
“收档啦!听日请早!”里面传来龅牙苏不耐烦嘅声音。
“苏哥,我,阿祥。”我压低声音。
里面嘅电视声戛然而止。一阵沉默后,卷闸“哗啦”一声被推高咗啲,露出龅牙苏个惊讶嘅头。佢依然系嗰口龅牙,眼神闪烁。“屌!祥哥?!你……你仲未走佬啊?”佢连忙左右睄咗眼,“快!快入来!”
我弯腰钻了进去。铺头里面逼仄,堆满各种残旧电器,空气里有股金属铜灰尘味。
龅牙苏快速噉拉翻低卷闸,惊魂未定噉望住我:“大佬!而家成个江湖同差佬都揾紧你啊!你仲够胆周围走?”
“没办法,揾你帮帮手。”我直接掏出嗰几张美金,递过去。
龅牙苏见到美金,眼睛亮了下,但随即又露出警惕:“祥哥,而家风头火势,好难做噶……”
“唔使你做乜嘢大镬嘅。”我睇住佢,“我想同你买啲嘢。细嘅、可以藏起身嘅相机,同埋……窃听器。最好系无线,传输距离远啲。”
龅牙苏皱起眉头:“祥哥,你想做乜啊?呢啲嘢好敏感噶,尤其系而家……”
“你唔使知我做乜。你只系卖电器啫,系嘛?”我将钱塞入佢手,“呢个系定金。搞到货,再多俾你一倍。”
龅牙苏捻住啲美金,犹豫不决。“货……系有。但系风险好大。而且,最近啲风声好紧,话金爷嗰边……好似惹到啲好麻烦嘅人,成日有啲生保人出没,好恶嘅款。”
金爷?麻烦嘅人?我心里面一动。“点恶法?”
“好似话,唔系本地帮派嘅风格。好静,但好狠。前两日,金爷手下丧昆,唔系只手伤咗咩?听讲就系同嗰班人有关,好似系因为唔听话,被‘教训’咗一下。而家啲人见到嗰班西装友,都绕路行。”龅牙苏压低声音,“祥哥,你系唔系想惹佢哢啊?听我讲,唔好搞啊!会冇命噶!”
果然!嗰班神秘西装友,就系“唐爷”嘅人!连金爷嘅头马都话打就打,难怪杀我同阿强,眼都唔眨一下。
“我知轻重。”我面无表情,“你只管帮我揾货。听晚呢个时间,我再来。”
龅牙苏见我态度坚决,知道劝唔听,只好叹口气:“好啦好啦!我尽力啦!不过祥哥,你真系要小心啊!而家嘅江湖,同以前唔同嘞!”
我不想再多留,起身准备离开。就喺我手碰到卷闸嘅一瞬间,外面街道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嘅脚步声,同埋几下好响、好刺耳嘅……好似系铁器敲击地面嘅声音!
“砰!砰!砰!”
紧接着,系一把粗豪嘅喝骂声:“龅牙苏!死扑街!滚出来!”
龅牙苏块面瞬间变得惨白!“系……系丧昆啲人!”
丧昆?金爷嗰个被教训嘅头马?佢哢点会来呢度?!
我心头一紧!难道我嘅行踪又暴露了?!定系,纯粹系巧合?
“点算啊祥哥!”龅牙苏慌到团团转。
我快速扫视铺头。没后门!唯一嘅窗口装咗铁枝!呢度系个死胡同!
外面嘅拍门声同叫骂声越来越响:“叼你老母!开门!知你喺里面!再唔开就劈烂度闸!”
走唔甩了。我眼神一冷,迅速躲到门边一堆积满灰尘嘅旧冰箱后面,同时对龅牙苏打个眼色,示意佢去开门。过肩龙开始发烫,一股凶暴嘅力量在体内涌动。背后嘅关公,像一尊即将睁开血眼嘅神只,散发出令人心悸嘅气息。
既然撞到上门,咁就睇下,系你哋把刀利,定系我呢只困兽嘅牙毒!
龅牙苏战战兢兢噉拉开一半卷闸。
闸门外,企住四五个古惑仔,个个面带戾气。为首一个,右手打着石膏用绷带吊喺胸前,正系丧昆!佢块面有啲苍白,但眼神凶狠得像条饿狼。
“昆……昆哥?啥嘢风吹你过来啊?”龅牙苏挤出一丝比哭更难睇嘅笑容。
丧昆一脚踹开卷闸,带住人闯咗进来,眼光像刀一样刮过逼仄嘅铺头。“龅牙苏,你系唔系活腻了?够胆帮个二五仔做嘢?”
二五仔?佢指我?佢哢真系冲我来嘅!
龅牙苏吓到脚软:“没啊昆哥!我边有啊!我边够胆啊!”
丧昆唔理佢,对手下打个眼色:“搜!”
几个古惑仔立刻开始喺铺头里面乱翻,踢开啲纸箱,推倒啲电器。
我缩在冰箱后面,屏住呼吸,手慢慢摸向腰间——嗰度藏着我把用美金喺黑市买来嘅、锋利嘅弹簧刀。既然避不过,唯有一搏!
一个古惑仔行近冰箱那边,伸手想搬开旁边个纸箱。
就在你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清晰嘅警车声!而且,不止一架!声音好快就到咗巷口!
铺头里面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丧昆!
“顶!边个咁多事报咗警?!”丧昆骂咗句,眼神凶狠噉瞪咗龅牙苏一眼,“死龅牙!你够狠!呢笔数我记住!”说罢,佢对手下挥手,“扯!”
佢哢像潮水一样快速退出铺头,消失在巷子另一头。
警车声在巷口停下,传来开门同差人嘅呼喝声。
龅牙苏惊魂未定,望住我躲藏嘅方向,面色复杂。
我喺冰箱后面,都松咗半口气,但心入面嘅疑惑更重。点会咁啱有差人来?系巧合?定系……又系灰色风衣男,或者陈国忠做嘅手脚?
我好似一把已经磨利了嘅刀,但握刀嘅手,却始终隐藏在迷雾里。
而我,呢把刀,似乎开始有啲……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