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的动作僵住了,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的手,那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污水包裹身体的冰冷触感。
臭水沟里的腥臭味钻进鼻孔,这一次不再只是难闻,而是带着死亡的寒意。
他张了张嘴,没再反驳,只是牙齿控制不住地打了个颤。
张浪松开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走了,跟我们回去。”
声音里的冷硬淡了点,却更像块石头,砸在郝建心头——有些真相,总得先活着才能挖出来。
山语小筑的木门刚“咔哒”落锁,张浪就带着人直奔一楼卫生间,推门时差点被门框上挂着的塑料门帘扫到脸。
里头倒是亮堂,白瓷砖擦得能照见人影,洗手池台面上连点水渍都没有,空气里还飘着股淡淡的柠檬清洁剂味——一看就是天天有人拿着抹布蹲在地上抠死角的那种干净。
郝建往里头一站,眼瞅着那亮闪闪的马桶圈,突然“嘿嘿”笑了两声,撸了撸袖子就往马桶边凑,摆出个标准的“预备扎”姿势。
张浪斜倚在门框上,挑眉乐了。
“呦呵,这悟性可以啊,知道接下来该模拟沈志新了?”
“那必须的!”
郝建拍着胸脯,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跟着浪哥混,这点眼力见没有,还怎么当您的得意门生?”
话音未落,脑袋“嗖”地一下就往马桶里扎。
“哎哎哎等会儿!”
旁边的薛刚手忙脚乱摸手机。
“这么经典的场面必须记录下来!我找摄像机去,等我三分钟!”
张浪眼疾手快,一把薅住郝建后脖颈的衣领,跟拎小鸡似的把人拽了起来。
马桶水晃了晃,溅起两滴在郝建下巴上。
“你急着进去找屎啊?”
张浪照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等薛刚那家伙回来再折腾!”
正说着,门口“呼啦”围过来一群人,脑袋挤脑袋往里瞅,几个女人还踮着脚扒着门框,眼睛瞪得溜圆。
张浪一看头都大了,挥着手赶人。
“哎哎哎,女同志都散了散了!这男厕所呢,凑什么热闹?没见过男人上厕所啊?”
许梦云抱着胳膊站在最前面,嘴角撇得能挂油瓶。
“谁稀得看你们上厕所?我们是来瞧瞧,你又要耍什么新花样蒙人呢!”
郝建抹了把下巴上的水,嘿嘿笑。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沉浸式模拟,高级着呢!”
“高级?”
许梦云斜他一眼。
“等会儿你真扎进去,我看是‘高洁’——满身马桶水的洁。”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张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对着薛刚喊。
“摄像机呢?再不来,郝建可就要自己给自己加戏了啊!”
薛刚刚把摄像机镜头稳稳架在两人身上,手指还没从开机键上挪开,就见郝建深吸一口气,跟只敏捷的企鹅似的,“噗通”一声把脑袋扎进了马桶。
水面刚泛起两圈波纹,他后颈的头发还没完全浸湿透呢,薛刚突然手忙脚乱地喊了一嗓子。
“卡!”
郝建正憋着气瞪着眼,听见这声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噌”地一下把头拔出来,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水珠,嘴里还含着半口没来得及吐的水,含糊不清地问。
“咋……咋了?这才刚下锅就捞啊?”
周围人也都愣了,张浪刚扬起的嘴角僵在脸上,挑眉看向薛刚。
“你这叫停比我让郝建扎进去还突然,搞什么?”
薛刚举着摄像机,脸“腾”地红了,挠着后脑勺嘿嘿笑。
“对不住对不住……光顾着举机器了,光顾着喊action了,那啥……镜头盖忘开了。”
“噗——”
郝建嘴里的水没忍住喷了出来,正好溅在张浪裤腿上。
“薛刚你个二货!这不是在涮羊肉呢,水开了就捞。”
他抹着脸骂。
“我这一马桶水白灌了?合着你刚才举着个黑窟窿在那拍空气呢?”
张浪低头看了看裤腿上的水渍,又抬头瞅了瞅薛刚手里那台镜头盖紧闭的摄像机,突然乐了,抬脚在郝建屁股上补了一下。
“行了,看来这‘沉浸式模拟’还得加个前置步骤——先检查薛刚的脑子和摄像机的盖子。”
许梦云在外头听见了,在门口喊。
“要不我去给薛刚拿个便签?贴他摄像机上,写上‘开机前先开盖’,省得他下次把自己镜头盖当证据收起来。”
一屋子人顿时笑翻了,郝建抹了把脸,又摆出架势。
“来,重新来!这次薛刚你要是再忘开盖子,我就把你脑袋按进来试试!”
冰冷的液体瞬间包裹了郝建的口鼻,带着消毒水和铁锈的腥气猛地灌入喉咙。
他刚想屏住呼吸,后颈就被一只铁钳似的手死死按住,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的头骨按进马桶底部的瓷缝里。
窒息感像无数根冰冷的针,顺着气管往肺里钻。
郝建的四肢开始疯狂挣扎,手指抠着光滑的马桶边缘,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可身后的力量纹丝不动,张浪的手仿佛长在了他的后颈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寒意。
水面下一片浑浊的惨白,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像破风箱在拉扯。
就在意识快要被黑暗吞噬时,眼前的混沌突然裂开一道缝——一个女人的脸浮在水里,长发像水草般缠绕着他的脸颊。
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唇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那笑容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刺骨的阴冷,像是从冰窖深处爬出来的寒气,顺着郝建的毛孔往骨头里钻。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在水里徒劳地扑腾,看着他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嗬……嗬……”
郝建想喊,却只能吐出一串破碎的气泡。
那女人的笑容越来越清晰,阴森森的,仿佛在说:你看,这就是结局。
肺部的灼痛感炸开,像有团火在烧。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女人缓缓抬起手,苍白的指尖朝着他的眼睛戳来——然后,彻底的黑暗淹没了他,连窒息的痛苦都变得麻木,只剩下那道阴森森的笑,钉在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