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浪拿起卷轴,轻轻吹掉上面的灰,慢慢将其展开。画纸泛黄发脆,带着陈年纸张特有的粗糙质感,铺开后,一幅古代市井繁华图赫然映入眼帘——
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旁商铺林立,酒旗、布幡在画中仿佛还在飘动,上面的“酒”“布”等字样清晰可辨。
挑着担子的小贩穿行在人群中,筐里的瓜果、点心色泽鲜亮;茶馆门口,说书先生正拍着醒木,周围围满了凝神倾听的看客,有穿短打的汉子,有梳着发髻的妇人,连趴在大人肩头的孩童都瞪着圆眼,神情专注。
远处的戏楼前挂着彩绸,隐约能看见台上演员的水袖翻飞,台下喝彩声仿佛穿透画纸而来。
护城河上,画舫穿梭,船头的灯笼透着暖光,隐约有歌女的身影凭栏而立,连水波的纹路都刻画得细腻,像是能听见船桨划水的声音。
就在这片热闹喧嚣中,画的左下角石桥边,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人格外醒目。她的红衣如烈火般鲜艳,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在周围素色衣衫的映衬下,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头上梳着双环髻,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肌肤白皙,眉目如画,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愁绪,正望着河面,嘴角噙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既不融入周围的热闹,也不显得突兀,仿佛整个市井的繁华,都成了她的背景。
手电筒的光全聚在画上,郝建正指着画里的糖葫芦咂嘴,张浪在琢磨那红衣女子腰间的玉佩样式,老周则用手指头点着画舫上的窗棂,嘴里嘟囔着“这船画得真讲究”。
谁都没留意,身后那尊木头人关节处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它原本垂在身侧的胳膊,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五指张开,指节处的木刺在岩壁反射的微光里闪着冷光。
更诡异的是,它那双黑陶眼珠不知何时转了半圈,此刻正死死“盯”着张浪的后背,嘴角那道僵硬的裂缝似乎咧得更大了些,像是在模仿画上女子的笑意。
墙根的苔藓被什么东西蹭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可这声音混在三人的议论里,竟没一人察觉。
直到木头人抬起的手快要触到张浪的肩头时,老周感觉到腰酸了,把腰直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骂了句“娘的”,目光正好撞进木头人那双黑陶眼睛里——那里面,不知何时映出了画上石桥的影子,还有个模糊的红衣轮廓,正随着木头人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心!”
老周吼一声,手腕猛地发力将张浪往旁边一推。张浪踉跄着撞在木箱上,还没站稳,就听见身后“呼”的一声风响——木头人那只抬起的手抓了个空,顺势就攥成拳头,带着股腥风直朝老周面门砸来。
老周眼都没眨,左臂横抬,硬生生托住木头人的手腕。可刚一接触,他就心里一沉——那拳头看着是木头做的,力道却邪乎得很,像被山风灌了力,胳膊瞬间被压得往下弯,骨头缝里钻心的疼,膝盖都忍不住打了个颤。
“妈的,还来劲了!”
老周咬着牙猛一使劲,右手撑住木头人胳膊肘,同时右腿像铁鞭似的抬起来,“咚”一声正踹在木头人胸口。那木头人被踹得往后滑出三四步,后背撞在岩壁上,发出“哐”的闷响,肩头的木屑震落一片。
可它连晃都没晃一下,直挺挺地站稳了。那双黑陶眼珠依旧亮得渗人,死死锁着老周,仿佛在记恨这一脚。关节处又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它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摆出了要再次扑上来的架势。
手电光把老周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搭在山洞里积灰的青砖地上。
他握着警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对面的木头人就立在他们对面, 梨木身子裂着两道浅纹,眉眼刻得算不上精细,却唯独那双眼珠,是用黑琉璃嵌的,此刻正顺着西斜的光线,像真的在盯着他。
老周喉结动了动,往前挪了半步,警棍在地上拖出轻微的刮擦声,这声音在空荡的祠堂里格外刺耳。
“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张浪,这东西怎么会动?”
老周的皮靴在青石板上碾出半寸深的白痕,右手还攥着刚从墙角顺来的竹筐, 这尊胳膊比电线杆粗的木头人就带着樟木味的风砸过来,胸口朱砂符文突然亮起,像贴了片烧红的烙铁。
“妈的还会发光?”
老周侧身躲开横扫过来的拳头,竹筐在木头人后颈转了个圈,竟歪打正着卡在它后脑勺的木结上。
木头人顿了顿,抬手去够筐沿的动作活像刚睡醒的熊瞎子,后腰的裂纹却趁机 “咔嗒” 绽开半寸 —— 那是老周刚才用退伍时带的军用匕首划的,现在还嵌着半片刀刃。
张浪举着手电筒冲过来,正撞见木头人抬脚踹向老周后腰。他脑子一热把手电筒往前一送,结果手电筒卡在木头人膝盖缝里,自己反倒被带得踉跄着撞在对方背上。
“郝建!递我管 502!”
他趴在木头人肩膀上喊,看见郝建正举着瓶强力胶绕到正面,却被木头人突然低头的动作吓得把胶水瓶怼在了自己脑门上。
“别瞎折腾!”
老周突然沉腰发力,左手攥住木头人挥来的手腕,右手顺着对方胳膊肘的木纹猛劈下去。退役军人的肌肉记忆在此刻活过来,他膝盖顶住木头人咯吱作响的腰腹,听见对方胸腔里传来类似齿轮卡壳的怪响。
张浪趁机把手电筒抽出来,郝建抹了把脸上的胶水,抱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麻袋片扑上来蒙住木头人眼睛。
木头人突然发出 “咔啦啦” 的脆响,朱砂符文的红光像被戳破的灯笼般暗下去。
老周瞅准时机拽住它后领,张浪抱着一条腿往后拖,郝建居然坐在木头人另一条腿上,正用牙咬开第二管 502 的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