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里,最后一丝天光也消失了。
惨白的灯光下,何雨水的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
她手背上的针已经拔了,输液瓶空空如也。
那点葡萄糖输进去,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沙漠,除了让针眼有点疼,身体那股子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虚弱感,没有丝毫缓解。
她等了很久。
从中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天黑。
傻柱没来。
没有热腾腾的鸡汤,没有白面馒头,甚至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护士站传来的说笑声,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对这个“哥哥”的微弱期望,如同被风吹过的蜡烛,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熄灭了。
“项目关键人物(哥哥)再次失联,风险评估等级提升至‘高危’。”
“依赖性计划失败,启动b计划:自救。”
她的大脑里,属于项目经理余水的冷静分析,压过了属于原主何雨水的委屈和失望。
她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毛票。这是班主任王老师临走时偷偷塞给她的,让她买点吃的。
她本来还想着,等傻柱来了,就把钱还给老师。
现在看来,这成了她的救命钱。
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护士站。
“护士同志,请问我的住院费……”
“哦,何雨水是吧?”一个年轻的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哥中午来过了,交了五块钱押金,人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说回去拿钱。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何雨水的心沉了下去。
五块钱。
押金。
也就是说,他甚至没把住院费交齐。
她攥紧了手里的毛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谢谢,我知道了。”
她没有再回病房,而是直接走向了医院大门。
夜风一吹,她单薄的身体晃了晃。
她用王老师给的钱,在医院门口买了一个最便宜的菜团子,就着凉水,小口小口地咽了下去。
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被压下去了一点。
芥子如意珠散发的温润气息,正持续不断地滋养着她的魂体和这具破败的身体,让她不至于再次晕倒。
她凭着原主的记忆,朝着四合院的方向走去。
夜色下的京城,胡同里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路过一户人家,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和饭菜的香味,还有孩子们的笑闹声。
何雨水停下脚步看了一眼,然后默然地继续往前走。
那些,都与她无关。
她现在的项目目标很明确:活下去。在保证存活的前提下,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然后彻底脱离这个名为“家”的泥潭。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一个熟悉的院门出现在眼前。
“南锣鼓巷95#大院”。
还没等她走近,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吵吵嚷嚷的,像是在唱大戏。
她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
刚一迈进垂花门,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中院里灯火通明,十几盏煤油灯、汽灯把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院子中央,乌泱泱地围了一大圈人,街坊四邻,男女老少,一个不落,全到齐了。
人群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
桌子后面,并排坐着三位爷。
左边的是三大爷阎埠贵,戴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个小本本,正襟危坐,一副随时准备计算得失的精明相。
右边的是二大爷刘海中。
他挺着个大肚子,穿着件白衬衫,双手撑在桌子上,官威十足。
他那张平时就爱板着的脸,此刻更是严肃得像要上法场。
坐在正中间的,是一大爷易中海,八级钳工,院里的道德模范,此刻正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
而在三位大爷的对面,院子的焦点中心,站着一个人。
正是她那个跑去“拿钱”,结果消失了半天的亲哥哥——何雨柱,傻柱。
他高大的身躯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立无援,梗着脖子,脸红筋涨,正跟对面的人对峙着。
他对面,站着许大茂。
许大茂此刻正唾沫横飞,指着傻柱脚边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瓦罐,慷慨激昂地陈述着什么。
他旁边,娄晓娥拉着他的胳膊,秦淮茹则站在傻柱身边,一脸焦急地“劝解”着。
周围的邻居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我说什么来着,傻柱这手脚就是不干净!”
“为了口吃的,偷到邻居家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秦淮茹也真是的,还帮着他说话,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
何雨水站在人群的外围,像一个误入片场的局外人。
她那双清亮的眼睛,冷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愤怒的许大茂,焦急的秦淮茹,官迷二大爷,和事佬一大爷,算盘精三大爷,还有那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看客……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傻柱身上。
他还在那儿嚷嚷:“我说了没偷就没偷!这是我买的!给我妹补身子的!”
“你买的?你倒是拿出票来啊!”许大茂立刻反击,“你上哪儿买的?哪个菜市场的?谁卖给你的?叫什么名字?你说啊!”
一连串的问题,把傻柱问得哑口无言。
他就是从食堂顺手拿的,哪儿来的票?
“说不出来了吧!”二大爷刘海中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成功地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审判的语气,沉声说道:“何雨柱!事实俱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傻柱百口莫辩。
“二大爷,柱子他不是那样的人!”秦淮茹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他就是一时糊涂,您看,雨水还在医院躺着,这事儿……”
“秦淮茹同志!”二大爷打断了她,“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邻里纠纷了!这是盗窃!是道德败坏!如果不严肃处理,我们四合院的先进名声还要不要了?今天,我们就要开一个全院大会,好好地讨论一下,该怎么处理这种坏分子!”
“对!严肃处理!”许大茂立刻在一旁煽风点火。
院子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傻柱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愤怒、憋屈,却又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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