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3章:陈圆圆的担忧,京城内外的危机
烛火轻轻摇曳,将柳如是关切的侧影投在背后的书架上,如一幅清雅的水墨画。
林渊脑中那片翻涌的金色星海缓缓退潮,极致的精神消耗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身形微晃。
“大人!”
柳如是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一步,伸出素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她的手隔着衣料传来一丝清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道。
“我没事。”林渊摆了摆手,声音略带沙哑。他撑着桌案,缓缓坐回椅中,将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总算将那股因精神透支而生的虚浮燥热压下去了几分。
柳如是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未干的冷汗,眸中的担忧挥之不去。她没有再追问方才那番神游物外的奇异景象,只是默默地重新为他沏上一杯滚烫的新茶,推到他手边。
“大人今日耗神过度,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她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听风阁’的后续事宜,我会拟一份条陈出来。至于南下的人选和准备,钱彪那边我也会先去敲打一番。这些俗务,不值得大人再费心神。”
她总是这样,聪慧、敏锐,且懂得体谅。她知道林渊的战场早已不局限于刀剑之间,更在那方寸之内、庙堂之上。她能做的,就是为他扫清所有后顾之忧,让他能将全部精力,都用在那些真正决定生死的棋局上。
林渊看着她,心中划过一阵暖流。他点了点头,没有逞强。这一次的精神消耗,远胜于城头血战。他确实需要休息。
“有劳夫人了。”
……
离开书房,夜风带着初春的寒意迎面扑来,让林渊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许。
他没有让侍女跟着,独自一人穿过回廊。宅邸里很安静,只有巡夜护卫的脚步声偶尔从远处传来,沉稳而规律。白日里京城保卫战胜利后的喧嚣与狂欢,仿佛都已被这深沉的夜色所吞噬,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却又暗流涌动的平静。
林渊的脚步很轻,他能感受到身体深处的疲惫,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击退李自成,他为大明,也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可就像一个溺水之人刚刚探出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便看到更汹涌的巨浪已在不远处排山倒海而来。
那份关于【近代火枪图纸】的解锁条件,既是希望,也是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推开自己卧房的门,一股温暖的馨香气息扑面而来。
房中没有点明亮的大烛,只在角落的桌案上,亮着一盏小小的羊角灯。昏黄而柔和的光晕中,一道窈窕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床沿,手中捧着一本书,看得出神。
是陈圆圆。
她没有睡,似乎一直在等他。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看到林-渊的瞬间,先是亮了一下,随即那抹光亮便被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色所取代。
她连忙放下书,起身迎了过来,很自然地伸手,想为林渊解下那件沾染了夜露的外袍。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林渊任由她为自己宽衣,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换下了一身华服,只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绸缎寝衣,长发松松地挽着,未施粉黛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美得不似凡尘中人,更像一尊即将乘风归去的玉像。
可林渊却从她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读出了一丝藏不住的惶惑与不安。
“怎么还不睡?”林渊握住她微凉的手,将她拉到桌边坐下。
桌上的小泥炉里,炭火烧得正旺,炉上温着一盅汤。陈圆圆为他盛了一碗,汤色清亮,散发着莲子和百合的清香。
“睡不着。”她将汤碗递给他,低声说,“外面太吵了,心里反而静不下来。”
林渊知道她说的“吵”,不是指声音。是那股弥漫在全城上下,混杂着狂喜、后怕、茫然与未知的复杂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汤。清甜安神的汤水滑入腹中,熨帖着他疲惫的五脏六腑。
陈圆圆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看着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许久,她才幽幽地开口,声音比夜色还要轻柔:
“夫君,你是不是比在城墙上督战时,还要累?”
林渊握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那是一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她没有问他为何疲惫,也没有问他接下来的计划,她只是看到了他的疲惫,最本质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打退看得见的敌人,用力气就行。可要防备那些看不见的刀子,才最耗心神。”
陈圆圆的眼睫轻轻一颤。她知道,他听懂了。
“今天下午,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城里的百姓都在传唱您的功绩,说您是天神下凡,是大明的救星。”她垂下眼帘,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衣角,“可我也听说了,今天在朝会上,有几位言官上疏,弹劾您……说您擅杀朝廷命官,军权过重,恐有不臣之心。”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中满是化不开的忧虑:“虽然皇上当廷驳斥了他们,还将那几人打了廷杖。可是……圆圆害怕。”
这个在万众面前能歌善舞、仪态万方的女子,此刻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不是怕闯贼再打回来,也不是怕关外的满人。”她看着林渊,目光恳切而脆弱,“我从小在权贵间周旋,见惯了那些捧高踩低、笑里藏刀的嘴脸。我见过一夜之间高楼倾塌,见过昨日还是座上宾,今日便成了阶下囚。我怕的,是那些看不见的刀子。是那些恭维声里藏着的嫉妒,是那些赞美声里埋下的祸根。”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林渊心上。
他一直以为,陈圆圆的美,在于她的容貌,在于她的柔情。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能在那样的泥沼中保持着一份清澈的女子,又岂会是真正的天真烂漫?她看得懂人心,看得懂这世间最肮脏的权谋之术。
她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这正是林渊此刻所面临的最大危机。
李自成是外患,是明面上的敌人,败了就是败了。可朝堂之上的党同伐异,人心鬼蜮,才是真正能置人于死地,且无声无息的软刀子。
他的崛起太快,太耀眼,已经刺痛了太多人的眼睛。东厂的王德化,那些抱残守缺的文官集团,他们现在或许不敢公然发难,但他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准备在他最松懈的时候,咬出致命的一口。
大明,从来不缺亡于内斗的英雄。
林渊放下汤碗,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的身体很柔软,带着一丝淡淡的凉意,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林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恐惧,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害怕失去眼前这来之不易的安稳,害怕他会重蹈那些历史悲剧的覆辙。
“别怕。”林渊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轻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声音低沉而有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他没有说“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之类的空洞安慰。他承认了危机的存在,这是对她智慧与担忧的最高尊重。
“你说的没错,大明这艘船,不只是外面有风浪,船舱里也早就被蛀虫啃得千疮百孔。”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想要船不沉,光堵外面的窟窿是不够的,还得把里面的蛀虫,一条一条地,全都抓出来,碾死。”
怀中的娇躯,似乎因为他话语里那股不加掩饰的杀意,而停止了颤抖。
陈圆圆抬起头,仰视着他。昏黄的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深邃如夜。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恐惧和退缩,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猎人般的冷静。
“可……他们人多势众,盘根错节……”陈圆圆的声音里依旧带着担忧。
“那又如何?”林渊笑了,他伸手抚过她柔滑的脸颊,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一点湿润,“蛇再多,也怕雄黄。老鼠再猖獗,也斗不过鹰。他们有他们的规矩,我,有我的玩法。”
他没有详细解释自己将如何应对,没有说他正在建立的“听风阁”,没有说他要打造一支只忠于自己的新军,更没有说他将如何利用东厂的内线去搅乱浑水。
但他的自信,他那股视天下群僚如无物的气魄,却像一剂最有效的强心针,注入了陈圆圆的心里。
她看着他,眼中的惶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信赖与痴迷。她知道,自己托付的这个男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屠龙伏虎之胆。
“我信你。”她轻声说,重新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到足够的力量,来对抗那未知的恐惧。
林渊紧紧地抱着她,感受着怀中那份柔软的、全心全意的依赖。
他心中那份因窥见未来而生的疲惫与沉重,在这一刻,似乎被这温香软玉的慰藉冲淡了许多。
是啊,危机四伏。
北有虎狼环伺,内有豺狗当道。大明这艘破船,随时可能倾覆。
可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有柳如是的智,有陈圆圆的情,她们是他的凤星,是他逆天改命的助力,更是他在这冰冷末世里,最温暖的归宿与最沉重的责任。
为了她们,也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林渊的目光越过陈圆圆的香肩,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京城内外的危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而他,就是那个持刀的破网人。
他轻轻拍了拍陈圆圆的后背,心中已有了决断。那份对她的承诺,对这个摇摇欲坠王朝的承诺,必须用更坚定的行动来证明。